雨点砸在柏油路上的声音像是某种倒计时。
夏沫站在十字路口，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十分钟前，她还在那辆失控的轿车里，感受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现在，她飘在空中，看着急救人员从废墟里拖出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
"就这么结束了吗？"她对着空气发问。
"不一定。"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手中把玩着一枚古老的硬币。死神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想重来一次吗？用你的灵魂做赌注。"
夏沫没有犹豫："好。"
"记住，这是最后的机会。"死神的身影逐渐消散在雨中，"如果还是悲剧...你的灵魂就归我了。"
夏沫猛地睁开眼睛。
粉笔灰在阳光下飞舞，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公式。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完好无损，指甲上还有昨天不小心划到的痕迹。桌角刻着她前世偷偷留下的"**"字母缩写，橡皮擦旁边放着那支总是漏墨的蓝色水笔。
她真的回来了。
"夏沫同学，请上来解这道题。"
数学老师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这道题她记得，前世她站在黑板前大脑一片空白，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了丑。但现在，她走上讲台的脚步异常坚定。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晰的轨迹，复杂的公式被一步步解开。教室里响起小声的议论，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掩饰不住惊讶。
"很好，请回。"
回到座位时，夏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教室右侧靠窗的位置。苏泺郴正低头记笔记，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轮廓。
前世她总觉得苏泺郴讨厌她。每次走廊相遇，那个总是考年级第一的男生都会用冷漠的眼神扫过她，然后加快脚步离开。直到死后成为灵魂，她才看到苏泺郴抱着她残缺的身体痛哭，才看到他如何不惜毁掉自己的人生为她讨回公道。
下课铃响起，夏沫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苏泺郴的座位。
"有事？"苏泺郴头也不抬地整理课本，声音冷淡。
"能借我看下数学笔记吗？"夏沫的声音比想象中平稳，"刚才那道题我还有地方没听懂。"
苏泺郴终于抬起头。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比记忆中还要深邃，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沉默了几秒，从书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
"明天还我。"
"谢谢。"夏沫接过笔记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感微凉。苏泺郴迅速收回手，拎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夏沫翻开笔记本，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如果沉默是金，那我早已富可敌国。"她的心脏突然揪了一下。
体育课进行到一半，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落下雨滴。同学们尖叫着跑向教学楼，夏沫故意放慢脚步。前世这场雨让她发了三天高烧，错过了重要的期中复习。
在教学楼门口，她看见苏泺郴从储物柜取出一把黑色折叠伞。
"苏泺郴！"夏沫叫住他，"能借你的伞用一下吗？"
他转过身，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你自己没带伞？"
"忘了看天气预报。"这是实话，前世的她确实没带伞。
苏泺郴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把伞扔过来。"拿着。"
"那你怎么办？"
"我等人。"他简短地回答，然后转身看向操场方向。
夏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只橘猫正蜷缩在篮球架下躲雨。苏泺郴冒雨跑过去，脱下校服外套裹住那只猫，快步朝教学楼后面走去。
夏沫撑着伞悄悄跟上。小树林深处的废弃器材室里，传来苏泺郴轻柔的声音："...又乱跑，感冒了怎么办..."
她从门缝偷看，苏泺郴正用纸巾小心擦拭橘猫的毛发，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那只猫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新来的转学生很奇怪..."苏泺郴突然自言自语，"突然来借笔记..."
夏沫差点笑出声。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才是奇怪的那个。
雨停后，苏泺郴确认橘猫毛发干了才离开。夏沫等他走远才从藏身处出来，心脏跳得厉害。这和前世的认知完全不同——那个看似冷漠的优等生，私下里竟会温柔到这种程度。
回家路上，夏沫一直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前世的悲剧源于她自己的懦弱和逃避，这一世她必须主动改变。
"夏沫！"
父亲站在家门口，手里拿着干毛巾。"怎么淋雨了？快擦擦。"
这个在前世总是忙于工作的男人，此刻眼里满是关切。夏沫突然鼻子一酸——原来她一直忽视的父爱，一直都在这里。
"我没事，爸。"她接过毛巾，犹豫了一下又问，"妈呢？"
"去参加同学聚会了，说晚点回来。"父亲帮她拎过书包，"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浴室里，热水冲走了身上的雨水和疲惫。夏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七岁的脸庞，还没有被后来的苦难刻上痕迹。这一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晚饭后，她回到房间仔细翻看苏泺郴的笔记。工整的字迹间偶尔会出现一些涂鸦：一片树叶，一朵云，或者一只猫的轮廓。在微积分公式旁边，他用小字写着"希望今天能见到那只三花"。
夏沫轻轻抚摸那些字迹。前世的她到底错过了多少细节？那个看似冷漠的苏泺郴，内心竟如此丰富温柔。
第二天清晨，她特意早到学校，在苏泺郴的课桌里放了一盒牛奶和一张纸条："谢谢你的笔记和伞。——夏沫"
上课前，她看到苏泺郴拿起牛奶时微微皱眉，环顾四周后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夏沫假装没注意到，低头看书，但嘴角忍不住上扬。
课间操时，班主任宣布了期中考试安排。前世这场考试夏沫因为淋雨发烧发挥失常，成了她成绩下滑的转折点。
"这次考试特别重要，"班主任强调，"关系到下学期的分班。"
解散后，夏沫发现苏泺郴站在操场边缘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她早上放的牛奶盒。
"为什么给我这个？"他开门见山地问。
夏沫耸耸肩："谢礼。"
"不需要。"苏泺郴把牛奶盒塞回她手里，"别再做这种事了。"
他转身要走，夏沫突然说："那只橘猫叫什么名字？"
苏泺郴的脚步猛地停住，背影明显僵硬了。"你跟踪我？"
"昨天看到你抱着猫往器材室走。"夏沫走到他面前，"它很可爱。"
苏泺郴的眼神变得警惕。"你到底想干什么？"
"交个朋友。"夏沫直视他的眼睛，"不行吗？"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之间，苏泺郴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随你。"
然后转身离开，但夏沫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发红。
接下来的几天，夏沫每天都会在苏泺郴的课桌里放一些小东西：一块巧克力，一本他可能喜欢的书，或者一张写着鼓励话语的便签。苏泺郴从不回应，但那些东西都会神秘消失。
直到周五下午，夏沫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放学后器材室见。——S"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这是重生以来，苏泺郴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放学铃声响起，夏沫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大部分同学都离开后才往器材室走去。夕阳把走廊染成橘红色，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器材室门虚掩着，夏沫轻轻推开——
苏泺郴背对着门蹲在地上，那只橘猫正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心。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你来了。"他说，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夏沫关上门，小心地走近。"它叫什么名字？"
"团团。"苏泺郴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因为总是团成一团睡觉。"
夏沫蹲在他旁边，试探性地伸出手。团团闻了闻她的手指，然后大方地把头凑过来让她摸。
"它喜欢你。"苏泺郴说，语气里有一丝惊讶。
夏沫微笑起来："动物向来喜欢我。"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团团满足的呼噜声在器材室里回荡。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洒进来，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飘浮。
"为什么突然接近我？"苏泺郴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夏沫看着团团在她手心蹭来蹭去，思考该如何回答。她不能说出重生的事，但可以说部分真相。
"因为我发现我可能错看你了。"她轻声说，"我以为你讨厌我。"
苏泺郴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我没有讨厌你。"
"那为什么每次在走廊遇见，你都走得特别快？"
苏泺郴沉默了很久，久到夏沫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最后他低声说："因为紧张。"
这个答案让夏沫愣住了。"你？紧张？"
"很奇怪吗？"苏泺郴终于看向她，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冷淡，"你...很特别。"
阳光照在他的眼睛里，夏沫第一次发现，苏泺郴的瞳孔不是纯黑色，而是带着一点深棕，像融化的巧克力。
团团突然从他们之间钻出去，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苏泺郴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下周一期中考试。"他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问我。"
这是橄榄枝。夏沫站起来，笑着点头："那说定了。"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器材室，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重叠在一起。夏沫看着地上并排的影子，心里某个地方悄悄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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