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徵当然听到了他的诉求,但还是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他堪称天才的大脑没有遇到过这种能让他几乎死机的复杂问题,于是在韩疏阅认为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给与回应。
于是韩疏阅又只好继续问:“你呢,觉得怎么样?”
陈徵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试图用还飘着浮冰的水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来处理这个突发事件。
“为什么?”
韩疏阅和陈徵都不是那种会将分手挂在嘴边的人,相反,他们的恋爱关系有些过于成熟与健康了。三年的时间里,两人几乎没有发生过超过五分钟的争吵。在这样平静的恋爱关系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分手的局面呢?
可惜此时此刻,韩疏阅明确地预判了陈徵的反应,他等着陈徵问出这三个字,于是马上不假思索地说出来自己预先想好的答案:
“为什么?因为我觉得我的生活和工作的压力都很大,但和你在一起看不到未来,我们生活的步调不是那么契合。而且当初说好的我们试一试,现在这么久了,我觉得试下来结果不算太好。”
陈徵又喝了一口水,韩疏阅注意到他深深呼吸了两下,宽松衬衫下的胸膛有明显的起伏,然后侧头去看了一眼窗外的游船与霓虹灯,再将目光移回到自己身上。
陈徵表情可以说是平静,事实上,韩疏阅从未见过他情绪失控的样子,也许此刻他有一丝不解,稍许惊讶,但还是用非常镇定的口吻在说话:
“我不太理解你对这个结果不太好的评价,至少我觉得……我认为我们相处得没什么问题。”
陈徵这番话说得有些慢,比起他往常略快于普通人的语速来说,是比较特别的情况。
韩疏阅拿起手边的高脚杯,将杯底剩下的甜酒一口喝干净,其实场面有点滑稽,就像他们在进行什么轮换喝水游戏。
紫红色的酒液沾在韩疏阅浅色的上唇,于是他吐出舌尖舔了一口,却尝不出酒液本来的甜味,只剩下逼人的酸苦。他做过陈徵追问的预设,但又没有想好合适的应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让韩疏阅和陈徵提分手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特别是在他们并没有任何冲突的情况下。
在陈徵接他来的车上,韩疏阅甚至想过破罐破摔编纂一个自己出轨的事件,毕竟陈徵是非常有风度的人,总不可能在高档的餐厅对自己大打出手。不过后来这个想法又马上被他否决了,因为说来惭愧,韩疏阅其实还想要和陈徵分手后继续做朋友的,即便是那种再也不会联系的、比陌生人好一点的朋友,最差也至少不要撕破脸。
幸好因为职业关系,韩疏阅现下虽然不怎么清明却依旧思维活络,他开始顺着陈徵的话继续说:
“相处得没有问题,不代表我们就是最合适的。况且,我始终认为情侣之间除了合适,还是须要爱情的存在的,不是吗?”
“你认为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为什么会这么想?”陈徵说话总是很一针见血,逼着人说出黑白对错,这也许是博士的职业病。不像韩疏阅,喜欢弯弯绕绕的话术和全世界打太极。
韩疏阅觉得头越来越沉,可能是今晚没吃多少东西酒又喝得急了些,于是学陈徵用右手反掌撑着下颌,歪头与对面的人对视。
他们虽然是情侣,但平时韩疏阅很少这样直白地与陈徵对视。他还是更喜欢在陈徵注意不到的地方观察他或是凝视他,而不是直接看向陈徵的眼睛。
其实陈徵近视度数并不算高,薄薄的蓝光镜片一点儿也不会影响那双眼睛的漂亮程度,他的眼型偏长,双眼皮的褶皱很窄,像一片柳叶,眼窝不深但眉骨很高,所以看起来依旧很深邃,长期专注的学习与工作使他的眼神总是非常锐利。韩疏阅在完全清醒的状态时,会害怕暴露在这样的锐利下。
但他此刻算是喝多了,所以不仅坦然地与陈徵对视,还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爱情,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他用左手的小指和拇指掐起来比了一丁点儿的意思,露出了一个有点夸张的表情将左眼闭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对陈徵做了个wink。
“但是,如果只是这么一点儿的话,还是比较失败的吧。你从大四到博士毕业好像都只需要5年。我们在一起快三年,爱情的成分却好像只从小学一年级升到了二年级。”
韩疏阅放下手,上半身也前倾过去,朝陈徵靠近了一点点,强调道:
“我认为我们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陈徵对他的结论不置可否,只是趁他靠近的时候伸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朵,指尖的温度有些高了,陈徵语气淡淡,“你喝多了。”
韩疏阅见他不正面回应,嗤笑了一下,但又没避开陈徵的手指,他懒得落入自证陷阱解释自己没有喝醉,只是又问了一遍陈徵怎么看。
陈徵此刻很难将韩疏阅的行为归类于他心情不好或者是冲动行事,他们在一起两年零九个月,韩疏阅从不在感情里情绪化与冲动。这说起来很荒谬,但是事实。
于是他思索了半刻,站起身拿下挂在一旁的外套,神色冷静地看着韩疏阅,“我还是不太认同你的想法,所以我觉得我们双方都可以再考虑一下,这段时间我会先住学校,今天我先送你回家,可以吗?”
韩疏阅点点头,勉强同意了陈徵暂时分居的提议。虽然他认为本就没什么可考虑的,但想到陈徵一时无法理解与处理很正常,同时自己再找房子搬出去也需要花点时间,倒也能接受了。
韩疏阅临走前让服务生帮自己打包了剩下的蛋糕,本来想用两个盒子分装的,但问了一下陈徵要不要吃,被拒绝了,便将两块打包在了一起准备自己周末全部吃掉。
陈徵在学校宿舍里有基础的家居装备,倒也不用再特地收拾些什么。下午回家匆忙,从苏黎世带回来的行李箱甚至还躺在客厅的角落,又被主人一言不发地合起准备拎出了家门。
出门前韩疏阅帮陈徵从橱柜里拿了一盒挂耳咖啡塞进他的箱子里,这是陈徵惯常喝的那一种,在去苏黎世之前韩疏阅听他说过学校里没有存货了,家里也只剩下这最后一盒。
韩疏阅塞完咖啡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靠在门边摸了摸酒后依旧发烫的后颈,说:“这一盒只有8包,你喝完之前自己记得买。”话音顿了顿,又习惯嘱咐:“开车小心一点。”
陈徵拉着箱子慢慢走近他,或许也只是在靠近门口,路过韩疏阅身边时本来不置一词的人却停了下来,抬手侧头俯下身,几个动作非常流畅,嘴也准确无误地吻住了韩疏阅的嘴唇。
韩疏阅不出意外地愣住了,直到大门被轻轻带上才回过神来。
他和陈徵的恋爱其实谈得有些无趣,不是每次分别都会有goodbye kiss,更何况是在刚刚提了分手的夜晚。陈徵湿凉的嘴唇触感一直停留在韩疏阅唇上很久,久到他洗完澡躺在床上,都完全无法陷入睡眠。
在翻到第80个身还依旧睡不着后,韩疏阅干脆拿过平板打开工作群和邮箱,开始处理今晚被他无视的工作消息与需求。
或许是工作实在太过于糟心,韩疏阅在那晚罕见地梦到了他刚刚认识陈徵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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