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程茜茜。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得像是要哭出来，字句都粘连在一起。
向南风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瞳孔里映出一片慌乱。他猛地转身就跑，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沐夜幕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她没说话，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别走”。
向南风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焦急，有歉意，但更多的是决绝。他毫不留情地拨开沐夜幕的手，冲向法院那扇即将关闭的大门，那里透出的光，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混蛋！”沐夜幕对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声音却哽咽了。下一秒，她蹲在地上，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那些被友情、背叛和离别搅得粉碎的痛楚，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将她彻底淹没。
“听说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又藏着温柔，“你到底在装什么？喜欢我就不能直白坦率一点吗？”
沐夜幕猛地抬头，周一冬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正将一件蓝色的西装轻轻披在她肩上。他微微俯身，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脸在泪眼朦胧中显得格外迷人。
“周一冬？怎么是你？我还以为……”她语无伦次，心脏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荡开。
“萧晴告诉我的，他说你可能会来，然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周一冬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能看透一切。
面对这样的周一冬，沐夜幕怎么可能不动心？那些藏在心底的欢喜，像春日的藤蔓，瞬间爬满了她的心墙，怎么藏也藏不住。
“扑通……扑通……”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脸颊也开始发烫。她想表达，却又害怕被拒绝，只能狼狈地别过头。
“周一冬，别再靠近我了……”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你有那么喜欢我，却又不承认。”周一冬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了然，“你真是一如既往地爱口是心非。”
“谁告诉你的？我哪里口是心非了！”沐夜幕恼羞成怒，却又带着一丝心虚。
“这世上，除了你姐，还会有谁会告诉我这些？”周一冬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怀念。
这些回忆，无论是重要的还是一般的，此刻都变得无比珍贵。一旦忘记，那些堆积如山的美好，就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周一冬，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你那个蓝雨馨？”沐夜幕鼓起勇气，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问。
话音刚落，周一冬身后便出现了蓝雨馨的身影。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像两股即将碰撞的气流，火花四溅。周一冬夹在中间，表情有些无奈。
谁都知道蓝雨馨喜欢周一冬，那份喜欢炽热而直接。想要成为周一冬的伴侣，就必须过她这一关。
“你就是沐夜幕？”蓝雨馨先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像话。
“你就是蓝雨馨？”沐夜幕反问，带着一丝警惕。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都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敌意，只有一种奇妙的释然。蓝雨馨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咄咄逼人，反而笑着走向沐夜幕，步伐轻盈。
“我有个忙，需要你帮……”蓝雨馨说。
“啊？”沐夜幕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身为情敌的蓝雨馨，竟能用如此平和的语气和她说话。此刻，她看到的不是剑拔弩张，而是雨过天晴后的宁静。
你知道吗？我们都爱着你。但你也别忘了，当爱一个人的生命走到尽头，就只能眼睁睁地把他托付给另一个自己不愿托付的人，这样才能死而无憾。
蓝雨馨看着沐夜幕，眼眶渐渐红了，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沐夜幕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蓝雨馨那副悲伤的模样，让沐夜幕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你这是干嘛……”沐夜幕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蓝雨馨抓住沐夜幕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我想到的人，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可以帮我办到……”
“你到底是什么事啊……”沐夜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沐夜幕，你喜欢周一冬吗？你老实告诉我……”蓝雨馨的目光灼灼，像要烧进沐夜幕的灵魂。
“喜欢啊……”沐夜幕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那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好周一冬的余生？”蓝雨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生命有限，我很快就会因为心脏病去世。我没有时间陪他走完剩下的路了……”
风吹起沐夜幕的长发，她突然觉得，所有与“告别”有关的事，都让她无比伤感。
她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蓝雨馨这个看似无理的要求。理智上她可以拒绝，但情感上，她做不到。
蓝雨幕看了一眼周一冬，那是她深爱且不舍的爱人。她本可以和他长相厮守，可上天偏偏在她爱得最深时，给了她一颗随时会停跳的心脏，还附赠了一张无力支付的医药费单。
“蓝雨馨，你到底藏得有多深……”沐夜幕喃喃道。
“什么？我一个将死之人，又能藏匿什么……”蓝雨馨苦笑。
“你说你喜欢周一冬，可你从未有过为他付出的实际行动……”沐夜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质问，一丝不解。
“沐夜幕，我真的求求你了！”蓝雨馨几乎要跪下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脸，“我喜欢他，所以我才不舍得让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她那么喜欢他，甚至连一句“再见”都说不出口。他准备好的遗言，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希望有一个人能代替他爱她，所以，告别在此刻，是多余的存在。
“蓝雨馨……我也许不知道你的初衷是什么，但我们都喜欢周一冬。”沐夜幕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你放弃爱他的权利，把这个权利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帮你完成你的心愿……”
“谢谢……谢谢……”蓝雨馨泣不成声，这两个字，隔了太久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无尽的悲伤。
沐夜幕看着她的眼睛，只看到悲伤在肆意妄为地撕咬着她的心。她爱周一冬，爱得比自己更深沉、更透彻。那一定很痛苦吧？她在等，等那一天病魔将她带走，了结这一切的不该。
“不用……”沐夜幕勉强笑了笑。
她转过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知道，这个女生，曾经也和她一样，深爱着周一冬，就像她永远无法忘记姐姐沐晨曦一样。
沐晨曦去世那么多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忘不了。把她挂在嘴边，只字不提，是对自己最好的自欺欺人。而最深的自欺欺人，是告诉别人，我已经忘了世上曾经有过沐晨曦。
当她再转身时，蓝雨馨正和周一冬紧紧相拥。她知道，这是蓝雨馨和周一冬最后的、最温情的告别。她没有上前阻止。
萧晴很想在此刻找机会靠近蓝雨馨。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但他没想到，那也将是她的忌日。
萧晴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棋盘，他多么不舍得蓝雨馨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他也是刚刚才得知蓝雨馨因心脏病去世的消息。
“你为什么这么傻？有心脏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出钱帮你医治！为什么……”萧晴对着空气嘶吼，声音里满是痛苦。
蓝雨馨是他一生中最爱慕却得不到的人。他用整个青春陪她走过，无论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以恋人的名义。
突然，一副画面浮现在他眼前。他知道那是海市蜃楼，却还是忍不住沉溺其中。
“萧晴，老规矩，你转过身去数十个数，然后来找我。找到我，今天我就当你的跟班。”蓝雨馨的声音清脆如铃。
“我不敢……不敢……”萧晴的声音带着哭腔。
“有什么不敢的？”
“我怕我转身过来时，再也看不见你……”
“生离死别，人之常态。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蓝雨馨的声音很轻，“我出生贫穷，要不是遇见周一冬，我恐怕活不到今天，也遇不上你……”
“你……”
当他伸手想要触碰蓝雨馨时，她早已化为一缕青烟，慢慢消散在他眼前。他看到真实的蓝雨馨正在拥抱着周一冬，而他，连走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焦作市，法院。
向南风几乎是撞开法院大门冲进去的，眼里满是悲伤和无力。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场血雨腥风的残忍结局。他冲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程茜茜，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
“燕辰东！”程茜茜的眼泪决堤般涌出，她眼睁睁地看着燕辰东说出最后一句遗言。
“程茜茜，遇见你真好……”
鸣枪一响，没有呐喊，没有挣扎。燕辰东的身体像被抽去骨头般，缓缓倒在地上。
程茜茜神情失控，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像个疯子一样撕咬着空气，嘶吼着，哭喊着……
“程茜茜！你醒醒，节哀顺变吧！”向南风用力摇晃着她。
“向南风，你懂什么！”程茜茜的眼泪砸在地上，仿佛要砸穿这灼热的大地，“我爱了他十年，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还是错过了。这一次，是真正的阴阳两隔。无论她怎么呐喊，他都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他们在一起的可能，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往后余生不能再提的禁忌。因为再提，会让她的心瞬间爆炸，炸成无数的玻璃渣子，再也拼不回他们最初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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