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何芊房内,江为在沙发上垮肩坐着,缓缓开口:“夜猫跟你说的?”
何芊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江为:“早不疼了。”
何芊:“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江为扯了扯嘴角:“告诉你,你还能同意分手吗?”
何芊大致理清事情的脉络:“所以我爸去世后,那群人为了藏宝图把你打得那么严重,你怕拖累我所以分手,趁养伤休学,回到寰州打探藏宝图的下落,可那群人穷追不舍,直到我来到寰州又把我绑架?”
江为不承认,也并不否认,只是问:“夜猫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何芊:“他一个字也没跟我说过。”
江为看过来,何芊继续说:“你小腿上的疤太明显了,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是那群人打的。”
江为凝滞一瞬,不禁笑了,他靠到沙发后背上,姿态放松起来,问:“诈我?”
何芊也靠到沙发上,坦坦荡荡点头。
江为拉开拉链,说:“狡猾。”
何芊得意看过去,心想,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时无言,孤男寡女独处安静一室,地暖渐渐热起来,何芊脱掉外套,准备送客,可江为屁股格外沉。
他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像是下定决心才喊了她:“芊芊。”
而在随后的半小时里,何芊终于明白醉酒那晚江为把她箍在怀里嘟囔的那句“给我个机会”是什么意思。
何芊五官皱作一团:“打你那群人,还有绑架我的人,都是李存安排的?”
江为低下头,“嗯”了一声。
何芊:“那你当时说查不到?”
江为:“查不到是真的。”
何芊:“所以你怎么知道的?”
江为:“你今天问我的那辆沃尔沃,是他送的毕业礼物,副驾车座地下有个迷你窃听器,他一直在监视我。”
何芊更不明白了,江为研二就休学了,为什么是毕业礼物?仔细一想,她有了猜测:“所以你扮猪吃老虎,在李存面前继续当单纯无邪的侄子,瞒着他说你正常毕业?”
江为:“我将计就计。”
何芊:“为了一张藏宝图,这么对你?他也不缺钱吧?”
江为漫不经心:“哪有人嫌钱多,况且他也不一定是为了钱。”
何芊:“累不累?”
江为:“嗯?”
何芊:“貌合神离演了三年戏,是不是又累又委屈?”
江为:“没什么感觉。”
何芊顿时哑口无言,她偏过头,等江为把头探过来时,她眼底红一片,没忍住嚎啕哭了出来。
江为手足无措,只好把人拉到怀里,问:“这是怎么了?”
何芊头抵在他肩上哭得一抽一抽,江为上次见她这样还是在七年前的电影院里。他轻拍两下,抬起何芊的头,又掰开她捂在脸上的手给她擦泪,问:“心疼的么?”
何芊吸吸鼻子,一拳锤上他肩膀:“我闲的,不行吗?”
江为笑笑,细细摸着她的脸凝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苦涩。
“芊芊。”他叫她。
何芊眨了眨湿润的睫毛。
“我二叔.....跟戏楼有关。”江为的语气从未如此沉重,甚至在说完这话后都重重叹了口气。
何芊眉间一蹙,像是疑问。
“老师的意外,可能......”江为说不下去了,他吞了口空气,察觉到怀里的人一颤。
何芊红着眼问他:“你确定吗?”
江为:“差不多吧。”
何芊:“你有证据吗?”
江为:“......目前还没有。”
何芊从他怀里出来,从桌上抽了张纸随便擦了擦脸,便坐在沙发上不说话,过了很久,这份沉默让江为如坐针毡,他也觉得热起来,他脱外套的动静让何芊回过神来。
何芊主动开口叫他:“甜甜。”她扭身扳住他的肩膀,让他直视自己,对视良久,她说,“你以后没有二叔了,行吗?”
江为:“可是他养我长大。”
何芊带着哭腔:“是你爷爷养你长大,没有哪个叔叔会对侄子做这种事!”
江为的眼神十分潮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檀城秋雨中的叶子。
“他姓李,你姓江,他跟你没关系,他做的事也跟你没关系!”何芊抓着他的肩膀,她隔着布料摸到他的坚硬的骨头,又问一遍,“行吗?”
江为看着何芊眼里的水光,他咬牙点了下头。
肩膀上的手仍没有放下,反而更用力,随后江为察觉到,何芊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头发紧密贴在他颈间,并不舒服,但他不在乎,他僵硬地把手抬起,抚上她的背。
江为:“你会恨我吗?”
何芊:“我为什么要恨你?”
江为:“我现在才告诉你。”
何芊:“我早就恨死你了。”
江为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模糊,十分眩晕,他把脑袋压在何芊头上,两个人的脑袋就这么靠在一起,无法更紧密了。他迟疑地开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何芊毫不犹豫地回答:“很好。”
这就是此时何芊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些年她跟妈妈走出至亲去世的阴霾,游历过很多地方,结交了不少朋友,探索了不同的工作,最后找到自己喜爱的舒适区,甚至小有成就。
不可否认,她也曾觉得自己过得不好,爸爸离世,恋爱被甩,浑浑噩噩干着一份疲惫的工作,但后来,她靠自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死亡无法避免,工作难以免除,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不好,那就只剩江为的离开,但别人的选择她不能干预,爱情也并非她生活的全部,江为只是一个让她欢喜,让她难过,又让她成长的男人而已。一直爱着他,或者一直恨着他,这都无可厚非,也不足以称为“不好”。
随后江为发出沉重又寂寞的声色:“对不起。”
何芊依旧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自愿的。”
多少个日夜,情与恨各据一方把江为撕碎,他剜肉剖骨拒绝命运的难题,用自己供养一个可笑的平衡,用自己换取她的安稳人生,如今何芊四两拨千斤,他幡然醒悟,原来他面临的从来不是选择,他并不需要一人战战巍巍走上永不回头的独木桥。
偌大的房间里,两人紧密相依,曾经以为的天涯,其实不过咫尺。
何芊杀伐果断做出答案,只觉得疲惫不堪。女将军也会流泪,三年前的泪流到今天,淹没过两颗心,谁也不愿在汹涌洪流中率先放手,就这么在无尽的捉弄下牢牢抓住彼此,游到彼岸才发现,两个人都没脱下过那件Hello Kitty粉色短裤。
夜幕降临,整个房间阒寂无声,氧气越发稀薄,何芊在昏昏沉沉里听见他问:“你想不想看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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