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醒,陈澈推开门走出阳台。早晨清新的空气混着寥寥炊烟沁人心脾。公鸡在打鸣,一声接一声,一派祥和景象。
八点半漱完毕,房门敞着,他坐在房间椅子看早间新闻,很快就听到了一道敲门声。
他扭头看去,张浩探了个脑袋进来。
“陈主任,去吃早餐吗?”
“走吧。”陈澈退出新闻界面,熄屏后把手机揣进裤兜,起身后又问:“她们起床了吗?”
“起了,我刚刚上来时看到她们在阳台漱口。”
他们刚走到楼梯口,一个长相黝黑中年身材的男人正好上到三楼,见到陈澈和张浩的一瞬他愣了一下,眼神在他们间来回转,没有焦距,神情却是很热情:“陈主任,你好你好,我是马场老板潘强勇。”
陈澈显然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微笑伸手:“潘老板你好。”
潘强勇连忙伸出双手与他交握,不好意思地笑道:“昨天在外地,没能第一时间迎接,实在抱歉。”
陈澈连忙摆手示意不用客气。
两人就这么一边客套着一边下楼,很快来到一楼,另外那几人已经在这等着了,村长也在一旁。
食堂的早餐是最常见的那几样,油条馒头豆浆包子鸡蛋。
陈澈昨天的晚饭几乎都在吃青菜,主食也没吃多少。然而不懂是水土不服还是坐那一天的车还没缓过来,看到这些早餐他竟然也没什么胃口。
他随便拿了几样,吃得慢条斯理。潘老板坐他对面,村长坐旁边。
潘老板又介绍了一些马场的情况,陈澈听着,时不时点个头。
他们不会打无准备的仗,所以潘老板介绍的这些陈澈在来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了。
“陈主任,你以前骑过马吗?”潘强勇突然问。
陈澈低头剥着鸡蛋,他以为潘老板只是随口一问,于是他也很随意地答道:“没呢。”
“等下要不要我先找个教练带你感受一下?”
陈澈抬头,怔愣一秒后笑道:“不麻烦了吧。”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而且就算他带队出任务也很少需要他亲自上阵,他就是个坐镇的。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小事!我这就把我们的教练安排出来给你挑!”潘强勇估计是觉得陈澈不好意思,大手一挥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陈澈想阻止,然而潘老板已经拨通电话,于是陈澈眼睁睁看着潘老板对着电话吩咐:“把教练都集合一下。”
看着潘老板挂了电话,陈澈无奈地挂上一个十分客气的笑,“潘老板真是费心了,把我整不好意思了。”
潘老板摆手道:“没事没事,都是小事。陈主任你在我们马场就随意了。”
吃完了早餐,陈澈喊张浩他们集合过来,交代了两句注意事项,主要是让他们别跑远,不能干扰马场的正常工作。
随后又安排了一些工作内容。他交代张浩带两个实习生去飞一下无人机。至于何盈,她作为唯一一个采编部过来的记者,她的主线任务是写宣传稿,她该怎么做不用陈澈特意安排。只有遇到她没办法协调的事情才需要找陈澈出面。
陈澈跟着潘老板往马营方向走,又听他介绍道:“我们这里有马匹一百六十多匹,教练15个。”
陈澈点头,夸了一句规模不错。他看到不远处有带着小孩的一家三口在举着手机拍照,问道:“这么早就有游客过来了?”
“中午太阳晒,一些游客就特意选在早上过来,没那么热。”潘老板回他。
他们走到马营,教练已经在这边集合了。只见他们个个都被晒得黝黑,脸上几乎都蒙着防晒用的黑布。
潘强勇看了他们一圈,问:“另外几个人呢?”
有人回道:“蒙智和赵达强早上接了两个游客。”
潘老板在问话,陈澈随意地观察着这里的马匹,看了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分辨不出它们的优劣,除了颜色不同他看不出其他区别了。
他正准备收回目光,突然眼角余光瞥到了一匹通身乌黑的马。
黑马不是只有它这匹,但是其他的黑马要么颜色没有黑得那么纯,要么是身躯不如它的矫健高大。
这匹马真是高大漂亮,陈澈心想。这里这么多马,只有这一匹让他眼前一亮,他甚至能想象它气势雄壮、四蹄生风地踏着尘土飞驰。
“还有一个呢?”陈澈突然问道。
“啊?”面对陈澈的突然发问,潘老板一脸懵。
“不是15个人吗?这里12个,有两个去接待游客了,那还有一个呢。”陈澈解释道。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他觉得他一定是平时审稿审傻了,这时候还在纠结这些逻辑问题。
他问的这话显得好像12个人还不够他挑似的,然而他的本意明明是既然拒绝不了潘老板的好意那就稍微应付一下。并且他带着任务出来,有潘老板带领跟马场这边的人互相见识有利于他推进工作,不然他就不会跟着出来露这个脸了。
“是还有一个不在场,不过那个人我们就不用管了。”潘老板回他。
“是,还有一个脾气很怪,我们不用管他。”一旁的村长跟着附和。随后又替潘老板说了一句:“场上十二个教练,陈主任你随便挑。”
由于工作性质,陈澈接触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什么离谱事没见过,某个人在一个地方遭排挤这种情况更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他从不多管闲事。
陈澈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的问话唐突了。”他望了一眼围着站了一圈的教练又说“我没骑过马,可能比较笨,对你们的教练也不熟,潘老板随意帮我安排吧。”
“也是也是,我考虑不周。”潘老板呵呵笑道,紧接着直接喊了一个名字:“朱森,你来吧。”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人。
陈澈又指了指那匹黑马,问道:“能骑那匹吗?”
他对马不感兴趣,架不住那匹黑马确实长得漂亮,漂亮的事物谁不爱。
然而两人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均面露难色,人群中甚至有人窃窃私语。
潘强勇讪笑一声,“那匹马的脾气很怪,恐怕会摔了陈主任您。”
陈澈有些惊讶:“没有人能骑它?”一般来说,没有驯服的马儿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有是有,不过那人不在。要不陈主任您再另外挑一匹?”潘强勇说。
陈澈瞬间联想到他们前面提到的那个脾气怪的教练,他笑笑后摆手示意没事,也不想挑了只想赶紧应付式骑完一圈回来。刚准备让他们随便给他安排算了,一抬眼就看到了一道高高瘦瘦,笔直的身影往他们这边走。
陈澈莫名地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像是褪色的老照片,记忆深处出现过的人。
那道身影背着光,周边是苍茫的大地,祁连山在他的身后伫立,天空辽阔高远,一碧如洗。
陈澈原本要说的话也忘记说了,他问潘老板:“这人是谁?”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是紧盯着那个男人的,他甚至没意识到这时候的自己有多失态。
他也没意识到这一瞬间他心头的悸动。
“我们另一个教练,赵凌雨。”潘强勇说。
“赵凌雨?淋雨?”陈澈觉得这个名字也很熟悉。
“不是那个淋啦,凌乱的凌。”潘强勇解释道。
“哦!”陈澈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大家都以为他想起来的是那个字,只有他知道,他是想起来这个人了。
因为他们早就遇见了。
记忆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
八年前,仅见过一面,甚至没有过任何交流的人。八年后,他竟仅靠一个名字,重新把这个人跟遥远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起来。
这是他心里珍藏的一个秘密,本科期间他遇到过一个男生,那时候就觉得对方优秀又好看,周边人流不息,他的眼里只有他。
他大二那年,那时候赵凌雨好像在读研一吧。当时几个学校搞联谊活动,其中就有他们这两所学校。
他忘了跟他们介绍赵凌雨的那个男生长什么样了,但他还记得那人说的话。介绍的语气都带着自豪,就好像,光是能认识一位这样的人,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赵凌雨,北航影像遥感专业,硕博连读的高材生,以后定能成为我国顶尖人物。”
人群中有人发出疑问:“淋雨?”
赵凌雨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陈澈看到他的双眸有跳动的光芒,他听到他坦荡地解释:“凌驾的凌。”
他那么好看,那么优秀,意气风发,陈澈一眼就注意到他了。
他无法描述初见第一眼时的感觉,毕竟对方也是个男的,于是他把那瞬间的心头悸动按捺下来把一切都简单化成对优秀男生的一种欣赏。
但是后来历经了好几年,甚至中间他还谈了一场恋爱,但是那个腼腆的笑容还不时在他脑海浮现。
他清楚欣赏一个人不会几年都忘不掉对方甚至隔三差五想念,他便明白了初见时的那种感觉叫一见钟情。
然而他如何辗转都打听不到这人的情况了。
“但是他这个人,有点问题。陈主任你不用搭理他的。”村长提醒道。
陈澈一愣,这才想起他们先前对“第十五个人”的评价,他不动声色打量了一圈场上的人,均表情微妙,村长甚至目光躲闪。
于是那个恨不得马上脱出口的疑问也被他强行压下,陈澈骤然笑道:“这个教练我好像认识,可以让他带我骑一圈吗?我可以付钱。”
闻言,几人果然均一脸呆滞。
陈澈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提这个要求挺冒昧的,因为村长刚建议他远离这个人,也因为他们先前已经帮他挑好了教练了。
他看向那匹黑马,淡笑着解释道:“这匹马不是只有他能骑吗?”他原本就看上了这匹马。
赵凌雨此时已经走了过来,陈澈的话都落入他的耳中,他只是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显然是不信他的鬼话。
陈澈感觉自己被碰了一鼻子灰,怪尴尬的。尴尬之余他更多的是疑惑这个人这几年的遭遇,竟能把一个那么鲜活明亮的人变成如今这样。
“我们怎么会让陈主任花钱。”潘老板有些为难地开口:“你也骑不了那匹马的,最多是赵凌雨骑着这马带你。那黑马倔得很,摔到您就不好了。”
教练和游客也不是同骑一匹马,是分开的。场上另外的教练都搞不定的马,他陈澈又何德何能。
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陈澈无奈一笑:“行,听潘老板的,有劳潘老板操心了。”
都这么说了,再坚持下去就闹笑话了。
朱森牵了两匹马出来,在他的指导下,陈澈学会了怎么踩脚蹬,什么情况下夹马肚。朱森带着他慢悠悠地在马道上走着。
他们一路都骑得很慢,但是没关系,他大概知道朱森是怕跑快了会摔到他或者颠到他。毕竟在他们眼里,他是北京城过来的领导,要是有磕着碰着都不好交代。骑马的体验是次要的,稳妥地完成任务才是重点。
不管是朱森还是他,都把这趟骑马当成了一项任务在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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