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原野再次被人请到苏问渠的房间。
苏总所住行政套房的书桌上摆着两份合同。
一份是和视界娱乐的经纪合同。
另一份是演员聘用合同，他们帮他在《我最亲爱的》这部戏里换了个角色。
两份合同的旁边对应坐着两位老总——张梦寒和苏问渠。
他们简述了一下目前是什么打算，原野立刻了然，当即心中权衡了一番。
言欢说只要签了她的公司，她可以尽快让他演上主角。
他对这一点自然是心动的。
可是视界娱乐的老总可以让他这部戏，也就是他人生的第一部戏，便演上男主角，并且这剧可是芒早诗写的。
哪边诱惑力更大，清晰明了。
原野沉默了片刻后，不卑不亢地微笑张口道：“谢谢张总和苏总的赏识，我对视界娱乐这样的公司当然是心向往之的，对‘蒋云开’这个角色也非常有兴趣。这两份合同可以让我带回去看一下，稍后再给两位答复吗？”
张梦寒笑着说：“当然当然，合同了解仔细，是对你我双方的保障，看完之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商量。不过可能要请你快一点，剧组现在有两个角色都少了演员，你尽快回复，我们才方便进行下面的事情。”
原野答应，出了苏问渠的套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把两份合同都看了一遍，然后就在南湖当地找了个有经验的律师。
午后面谈，律师和原野看法一致：两份合同的违约金都太高，经纪合同签约时间太长。
原野走出律师事务所时，天上的太阳正烈，他抬头想看看太阳，眼睛却被光刺得睁不开，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也无心感受，浑身上下充斥着的感觉是——这次，机会和危机一起来了。
深呼吸了两次后，原野决定这事待会儿再说，他最近难得白天有空出来一趟，得把要紧的事儿办了，于是打车去了最近的商场，精挑细选后买了礼物。
等他回到剧组酒店，时间已经走到五点，原野立刻联系了苏问渠，苏总说他和张总在外面办事，事儿办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准备回酒店。
三人再次在苏总的套房里见面的时候，气氛比早上更加严肃些。
原野将他的疑虑说了出来，想看看其中有没有可以商量的部分。
两位老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待他说完，才伸手请他入座。
原野不疾不徐地坐下，将手里合同放在面前茶几上。
张梦寒注意着他的动作，在他坐定后，将目光从他的手上移至他的脸，同样不紧不慢，似乎早就想到他看完合同会有意见。
她抿了一口助理端来的咖啡，笑笑说：“其实签约时间长对新人来说不是坏事，甚至可以说是好事。你和视界一上来就签定十年，这意味着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我可以帮你好好长远地规划事业生涯，公司最好的资源也可以放心地给你，我们也不必担心收不到回报，或是遭到背刺。如果你只跟公司签两三年，那我们一定会有所保留，不会在你身上尽心尽力，有任何资源也会更顾着签约时间长的艺人，因为这样的艺人才是自家人。这个道理你能明白的吧？”
原野当然明白，他们是担心他签约时间太短，要是他就红了就换公司，他们连花在他身上的成本可能都收不回来。所以要签就要签十年，确保他的整个二十几岁，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光，都在他们的掌握中。
他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但他也有自己的立场。
原野思忖了下，也微笑回答：“当然明白。我选择了这份职业，也不可能只做两三年就转行，把演戏当成一辈子的事业来看的话，十年也不算长，签约视界娱乐更是很好的选择。我只是觉得经纪约要签十年，那合约中的条款可能得写得更详细更全面些，毕竟合约要保障双方的权益。不然万一有一天我惹了你们不高兴，你们把我雪藏了，我经纪约又在你们手里，到时候我连挣扎都没有余地。”
两位老总哈哈大笑，张总说：“怎么会，只要你能赚钱，你往我头上爬都可以。”
张梦寒这话当然只是玩笑，古代不能留功高震主的将军，现代艺人赚得再多，撒撒娇闹闹别扭是可以，真要较真了，那老板也有的是法子压制他们。
原野提提嘴角，“张总说笑了。如果签约时间不能缩短，那我想在合约里加一些补充条款，比如：如果我红了，一年会有多少休息时间；如果我没红，凭借贵公司的努力，一年能给我提供多少工作量，如果提供不了，我是不是能自己想办法……”
换言之，如果他红了，不能被当成没日没夜拉磨的驴，他需要休息；如果他没红，他也不能不吃不喝，十年全耗他们这儿，他得另找出路。
他这话一出口，一直没说话，只顾着喝咖啡，好似事不关己只需看戏的苏总终于说话了。
苏问渠端着咖啡杯，观察着杯中液体，也不抬眼看人，就轻飘飘地说：“这种事儿谁能给你保证啊，我在这圈子里没听说过，其他大多数行业估计也保证不了，你要想定期工作定期休息，大概只能去考公务员。在演艺行业，有工作的时候就得没日没夜地干，没工作找上门的话，休息个半年也正常。当然了，你要是成了一线，成了顶流，一部戏的片酬顶人家十部，那您有什么要求，我们肯定也会听着，到时候不用担心没工作找上门了不说，有工作的时候想怎么样，也都您说了算。但所有的事儿只能口头商量，没法儿白纸黑字地写下来。”
苏总的话说得不算客气。
原野缓缓靠向沙发背，姿态也放松起来，“哦，这是行业惯例吗？我这么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实在是不了解，信口开河了，还请您见谅。不过惯例真就无法破例？我只详聊过您这一家公司，不知道言欢姐的公司是不是也是如此，有空我还是得去问问。”
苏总脸上原本游刃有余的笑容忽然紧绷了些，嘴角依然勾着，可眼里不见半分笑意，“言欢的公司理应也是这样，当然了，她那么看好你，为你破个例也不是不可能。但有些话，咱们也得说到了，你要是签了别的公司，‘蒋云开’就不可能让你演了，这你应该知道。并且到时候，女主弟弟这个角色估计也得换人，我忽然觉得你真不适合演‘林朗’。”
苏问渠几乎把“威胁”的意思摆到了明面上。
在他口中，原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听话，那经纪合同和男主角的位置就都是他的；要么……《我最亲爱的》剧组就没有他待的地方了。
原野依然神色松弛，唇边眼角都带了笑，也不知道这一幕是有什么好笑，他说：“我很喜欢这部戏，要是能演男主角，那真是老天照顾了，但现在看来老天爷是见我最近得到了太多错爱，要把我的好运气都收回去。视界娱乐是所有演艺新人梦寐以求的公司，但我觉得以‘威胁’开头的合作不会有好结果，所以之后想怎么样，您请便吧。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您可以随时让人把我赶走。”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苏问渠的套房。
张梦寒扶额叹一口气，没站起来追人，没出声叫原野站住，但从她满脸的无奈可以看出来她是真头疼。
套房里的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她才叹息着开口说道：“你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太久没人敢不顺你的意，人家稍微说点什么，你就受不了了？我发现你老板当久了，还没有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成熟呢，你那会儿比现在能屈能伸多了，何况人孩子也没让你‘屈’，你在这儿发的哪门子邪火呀。”
苏问渠跷着二郎腿，满脸不屑，“这是我的问题吗？还不是他，一个新人，不知天高地厚，视界要签他还不赶快感恩戴德地接受，竟然还敢提出无理要求，我只是把现实说给他听，他就立马把言欢搬出来了，是我在威胁他吗？是他先威胁我的。稍微说他个两句就要走人，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啊？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没有外人在，苏总的难听话不过脑直往外喷。
张梦寒瞧他一眼，等他火发完了，才劝：“你跟一孩子置什么气，你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他没有强求签约时间短一些，也没有要求分成多一些，这两点没有变化，意味着我们不会有任何损失。再来，他提的什么红了的话，多一点休息时间，没红的话，多一点工作量。首先，我大胆认为，他不会不红，也就是第二点不用管了。至于第一点，现在就算在合同里写明每年要给他多少休息时间了又怎样，只要他在这圈子里待一阵，他就会知道他一懈怠，有的是人要抢占他的位置，眼见名利拱手让人，他的野心和**会让他不敢休息。你在操什么心！”
苏问渠听完她的话，鼻腔里沉出一口气：“那现在怎么办？”
当晚，过了一个小时，张梦寒叫了助理再去请原野过来，结果他不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张梦寒微信联系他，得来原野寥寥数字的一句回复：不好意思，张总。我身体不太舒服。
张梦寒：那你现在是去医院了吗？需要我和苏总去看看你吗？
原野：不用了，张总。
他仅用五个字就拒绝了她，甚至连一句客套的理由都懒得编。
看来，这原野也挺有脾气。
张梦寒：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事我们明天再聊。
明天？
明天大概也是没空的。
因为，等会儿十二点一过就是五月二十八号了。
这天是芒早诗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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