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踪的班主任

几天前,开学日。

早上快9点,薛如许偷偷摸摸到了学校。迟到一个小时,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一进教室就听说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另一个也是坏消息。

第一个是,新校长要把钱挪去给高一新生装修宿舍,所以空调没钱装了。

第二个是,班主任汪老师不知什么原因没来,所以严厉的年纪主任让教英语的许老师检查作业,而她,压根没写。

不过,也不能全怪她。

几天前,关图中学高三的学生突然接到学校通知,提前半个月,在8月15日开学。

计划一下被打乱,薛如许接着又打了几天游戏,所以到现在一个字儿也没动。

她一进入教室,热烈的汗臭味、馊味混合着某些体味,像一张密实的口袋,将她嗖一下装了进去,末了还要系上带子。

阳光和青草的芬芳登时变成臭味,一时间让她不适应地捂住鼻子。

但还是忍着不适问同桌的李明明:“汪老师去哪儿了?他不是一直来得很早嘛?咋现在还没到?”

李明明没好气地回答:“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也始料未及,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汪老师向来宽容,并不怎么管学生,依照惯例,今天大概率又是随手一翻,然后丢得远远的。

而他跟薛如许一样,一个字儿没碰,原想着今天在汪老师手里平安度过,结果汪老师还不出现。

甚至,他比他同桌还着急,因为年纪主任就是他亲舅舅,要是被发现了,今晚回家后,他的屁股不知道开花成几半!

门口的许老师正笑呵呵地跟隔壁班的班主任聊天。

她一米六出头,看着温温柔柔,长了张鹅蛋脸,笑起来还能隐隐看到两个酒窝,但是偏偏长了一对剑眉。

都说长了剑眉的人执拗严格,正义感强,这话果然不错,高三1班的学生都知道她有多难搞。

李明明桌子下的双脚交叉在一起,焦躁地抖动,又蓦地伸开。

“你问问你舅舅吧?”薛如许给他出主意。

他心头一滞,有些心动,但没出声。

薛如许又添一把火:“你怕什么?关心自己的班主任,任由天王老子也说不出你半个‘错’字来!”

“……有道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趁着站在门口的许老师没注意,拿出他偷偷藏在包里的手机,慌忙给他舅舅发了条微信:舅舅,汪老师哪儿去了?怎么没来?我这次作业做得可认真了,就等着他来检查,表扬表扬我呢!

年级主任刚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要空调没要来,被对方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惹得鬼火直冲头顶,又迫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发作。

刚走到行政楼楼下,裤兜里的手机便不停地震动。

他警铃大作,生怕又是那几个勒令学校安装空调、否则就去投诉的难缠家长,一看手机,长舒一口气,而后头顶的火更大了。

恨恨地,他一通60秒的语音泄洪一样地从嘴里输出:“我怎么知道?他太太都联系不上!死小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小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屎还是放屁!你给我等着,你的作业我亲自检查!要是没写,看我不打死你!”

年纪主任三步并作两步,一边匆忙往教学楼赶去,一边拨打汪明远的电话,果然还是打不通。

他一早上已经打过好几次,又辗转要到了汪明远妻子周琳的电话,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可对方也不知道汪明远在哪儿。

头顶毒辣的日头烘烤得他更加焦躁,头顶榕树上的鸣蝉叫个没完没了,好像就在他耳朵旁嘲哳。

“吱吱吱——”年级主任头顶的鸣蝉好像更近了。

“咣当!”他看四下没人,一脚踹到旁边的榕树树干上,那鸣蝉许是被吓了一跳,竟然真的止住了声音。

“叫什么叫!吵死个人!”他掸去掉落在肩膀上的叶子,仰着头,得意地挑衅,“再敢叫一声试试?”

“吱吱吱——”

“……”

“吱——吱——”夏蝉凄厉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回荡在空旷阴暗的空间里,却是他除了自己沙哑的嗓音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男人被反手绑缚在一根水泥柱子上,困在一方阴影中。他头顶上方的瓦片开了个口子,或许只是一块玻璃瓦。

金色的阳光透过那处,朝着他面前的水泥地,笔直地投射下一道绚丽的光束。

那光束距离他不过一米的距离,任由他怎么伸直了手脚,也够不到一分一毫。

反而因为他的扭动,从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扬起一团又一团的灰,飘荡在空气中,惹得他不停地咳嗽。

男人的嘴巴干裂到了极点,只要他张嘴说话,就能在嘴唇上生生地再扯开一道口子。他不再喊叫,不是因为惧怕伤口的疼痛,而是他太过缺水,嗓子干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炎热的天气使得他腹部的伤口很快发炎,他偶尔痛苦地一动弹,伤口就扯着他全身剧烈地疼痛。

身下的泥灰已经被他的鲜血染成深褐色,从腹部的位置一直弥漫至脚尖,并有扩散的趋势。

“吱——吱——”蝉鸣声声回荡,不止不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脑袋像凋谢的花朵,恹恹地歪倒在一旁。

下午,年级主任又给汪老师打了几通电话,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而汪老师的妻子说,她几天前独自去了乡下亲戚家奔丧,今天下午两点才赶回。

他等啊等,一直等到两点钟之后,等周琳回家再找找人。

而周琳刚走到楼下,就再次接到年级主任催促的电话,她急不可耐,咚咚咚几步跑上楼,在屋里找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

接着又联系了一圈汪老师的朋友们,对方都回复不知道。

得到周琳的反馈后,年级主任越发慌了神,毕竟汪老师昨天开学筹备会的时候还跟他们在一起。

所以人很可能是从学校出去后失踪的,要是真出了事,学校方面可逃不了干系!而他作为高三的年级主任,更是别想摘干净!

一时间,他想到自己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不易,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背锅,脑子里跟装了浆糊一样,流到眼睛里,糊得他差点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量冷静的语气跟电话那头的周琳商量道:“汪老师不会出事了吧?要不……我们报警?”

电话那头,周琳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迟疑:“……再等等吧,老汪可能是去了他哪个朋友或者亲戚家里,可能喝醉了没醒过来,我们再等等,别到时候给警察添乱——”

“可你刚才不是已经打了一圈电话,他们不都说不知道吗?而且……没听说过汪老师会喝酒啊……不行!得赶紧报警!”

“……那好吧。”

两个派出所民警一前一后到关图中学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六点,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

年级主任带着两人,先是去监控室查看了前一天的监控,后又带着他们去了汪明远所在的教师办公室。

学校后门的监控视频中,14日中午,开完新学期筹备会后,汪明远只身走出学校,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

三人在走廊上时,薛如许正抱着一沓一会儿测试要用的英语试卷,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磨磨蹭蹭地借机偷看。

年级主任没跟她客气,一把把她推进教室:“教室就在隔壁,你打算走半个小时啊?去去去,看什么热闹!”

两个民警在办公室查看了一圈儿,又重点检查了汪明远的办公桌,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简单做了个记录,不多时便走了。

男人面前的光束已经改换了方向,虽然仍旧热得他浑身是汗,但他依稀可以判断出来,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的体力剩余不多,已然放弃了叫喊,只等着老天爷像过去一样,同样地,给他更多的优待和眷顾,好让某个偶然闯入这里的人能够发现他、拯救他。

或许是他太过孤独,连外面的蝉鸣声也不会让他觉得聒噪,只是心安,只是抚慰,好像在告诉他,他的的确确还活着。

鸣蝉声一阵一阵,一声又一声,像是时钟的指针,为那闯入的某个人倒计时。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四周也越来越昏暗,恍惚之中,连那缕光束都黯淡了。

“狗日的,快点去给我搬!”一声怒吼划破天际,像被击打的鼓,打断鸣蝉的计时,在男人绝望的心湖上激起千层浪。

那声音喋喋不休:“我去李福财家帮忙,喊你给我喂的鱼,你给我喂到狗肚子里去了?现在几点了?你晓得一天吃饭吃好几顿,胖得路都走不动,鱼就不吃饭了?”

相比之下,另一个声音则有些青涩稚嫩:“爸爸,我知道错了!你骂了我一路了——”

“骂你!你活该!”那声音听起来更加生气,“敢搬洒了一点点,你今晚都不要想吃饭!”

“好好,我搬就是了。”那道青涩的声音处于变声期,有些像鸭子的嘎嘎声,“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李家的事情上午就忙完了,大家都走了,就你厚着脸留人家家里吃吃喝喝——”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搬你的饲料!”

“……没有说什么,就是有点重。”

两道声音有来有往,距离男人越来越近,他终于从朦胧的意识中清醒过来:老天爷真的眷顾了他。

他撑着脖颈,喘着粗气倚靠在水泥柱子上,提气大喊,却只有干裂的嘴唇撕扯的痛感,嗓子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他不甘心地扭动身体,绝不想放弃唯一的机会,但外面的两道声音仍然你来我往,明显是没有听到。

小腹使劲发力,再次提气扯动嗓子,却像病榻上弥留的老人,只剩了夹杂着痛苦的呜咽。

眼泪不知何时从他的眼角滑落,身后反捆的双手费力地想要挣脱。

徒劳而已。

那粗糙的草绳早已磨烂他的手腕,虽然他看不到背后的双手已经血糊糊一片,但一扭动身体,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干燥的绳子摩擦过创口的锐痛。

但他顾不得许多,十指张开,用他尖利的指甲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不停地刮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想引起外间两人的注意。

“爸爸……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年轻稚嫩的声音发出一声询问,里面分明带着惊恐。

“啪!”大手拍在脑袋上,旋即传来一声凄厉地嚎叫。

“啊——痛!”

那鼓声一样的嗓子再次响起:“听到了!怎么会听不到?是懒虫不想干活的声音!是饭桶吃饭吃撑到了的声音!你今晚不要吃饭了!”

“别啊,我真的听到了——”

“明天也不要吃了!”

“……”

两道声音渐行渐远,最后连最微小的响动也听不见。

男人垂着头,无声地哭泣。

老天爷给过他太多次机会,这次……好像真的不愿意眷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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