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么?”蔡小新听到有了转机,雀跃地一声惊呼。
“你消停一点吧给我,少说几句话能不能把你憋死?”白杨终于忍不了了,一记手刀往蔡小新背上劈去,后者的确是憋不住话的,一阵嗷嗷叫唤。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手。我从医院二楼去花园的时候,他正要离开,我喊了一声,让他停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跑到楼梯转角的我,愣了一下,但没有停下,而是伸手往上拉了一下口罩。
“我又喊了一声‘站住!’,等我跑下楼梯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但正是因为拉了下口罩,我看清楚了他的右手,上面有一块疤痕。”
蔡小新一下子兴趣缺缺,“就一道疤痕,上哪里找人去呀?”
班青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前辈,你刚才说,那人给了余大佑一个纸包?”
“对,很常见的那种油纸,跟路边摊装饼子的纸张差不多,包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我本想直接问余大佑,但我想着,蹲了好几天总算见到点不一样的,不能打草惊蛇、功亏一篑吧?就跟高队申请,再观察几天。
“不过那时候县里有点乱,局里实在没人,最后没能申请下来,我只能回去。后来……”
李江涛说到这里,神色十分恍惚,他的眼底好像萦绕着一层层厚得化不开的白雾。
蔡小新难得地善解人意,包括他在内的四个人,都安安静静地等着李江涛。
“后来我好不容易匀出来时间,到医院的时候,余大佑却不见了。医生说他带着他女儿回家了。我追到河阴村,村里人告诉我,他走了,带着他女儿去了外地讨生活。”
李江涛眼底的白雾更浓了,浓得快要化成了水,又好像要化成一块块寒冰。
虽然高启航是让他将余大佑作为耿攀一案的嫌疑人来查,其次才是孙英梅一案的受害者家属。
但是自从他看到余大佑心如死灰的眼神时,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对余大佑感到愧疚和同情。
愧疚是因为他知道正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才导致直接证据的毁灭,让本可以水落石出的案子最后竟然差点以意外结束。
而同情则来自于他走访河阴村的时候,听见村里老人对余大佑的描述。
那些对话中因着他这个外人的存在,不得不带上一丝关切,好叫他这个警察明白,他们不是全然的冷漠看客,他们也是“菩萨心肠”。
但是从他们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来,更多的,是一种庆幸和对比。
庆幸自己没有遭遇余大佑一样的凄惨身世,庆幸自己不是老天爷所厌恶的人。对比的是自己父母健在,也有妻儿常伴身旁。
人总是在同他人苦难的对比中汲取力量,从而才能麻木地活着。
人之常情嘛,难免的,他想。
但他不能麻木。
他是警察,既然披上这身皮,就不能做一个麻木的看客,就有他的职责要履行。
况且叶全还负责孙英梅一案的时候,他其实也在组里,只不过他人微言轻,无意识且间接地做了个看客。
所以看到余大佑那双灰败颓丧的眼神时,他越来越愧疚,越来越不能原谅自己。
他的牛劲又上来了,哪怕偷偷地查,也要查出真相。
但是,余大佑不等他了,也不相信他们了。
良久之后,李江涛从他游离的回忆中回神。
“那时候,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说动耿攀家的一个邻居,让他给我提供证词,他照做了。让他出来作证,他又不愿意了。
“我觉得要是我再给他带上几条烟,他很快就会同意。但是没想到,耿攀死了……”
孙英梅的案子,严格意义上讲,是他工作以来办的第一个案子。
在那之前,有叶全压着,那是个最会抢功劳、最爱出风头的人,只要有他在,任何重要的案子就别想碰。
所以他徒有一身理想抱负,却无处施展。也正是因为关图县当时的混乱,导致叶全分不开身,他才得以接触孙英梅一案,做个边角料。
但是一腔热血,最终被现实浇灭。从上到下,从局里的领导,到叶全,处处是关卡,时时刻刻不能顺利。
后来,叶全被高启航踢出了案子,他跟着高启航暗暗地庆幸,庆幸终于不用再缚手缚脚。
所以他铆足了力气,哪怕耿攀都已经死了,他还是要接着查。
但是余大佑却消失了。
跟着余大佑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野心。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教过他,不要把想要什么东西的想法表现出来。
因为坏人很多,哪怕这东西对他们并没有妨碍,又或者以他们的能力本就不足以拿到这样东西,但凡被他们察觉,他们却能发了狂、拼了命地阻止别人拿到。
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搞砸一切,只为了不成全另外一个人。
但是那时候他太单纯,把父母的话当做了耳旁风,并没有往心里去。以至于高启航出现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绝佳的机会来了。
他得意,他忘形,像个开了屏的孔雀,花枝招展,只顾着查案,只顾着成全自己的野心。
叶全阴鸷如同秃鹫的眼神,他看不到。
王更生幸灾乐祸,明面上鼓励,实则将他架在火上烤的动作,他也全然未能察觉。
同事们渐渐疏远,由戏谑笑闹变为明褒暗贬的声音,他也无暇顾及。
他只想珍惜高启航在的时间,完美地办完河阴村接二连三的几个案子,以对得起受害者,也对得起他自己。
那时候,他整天跟在高启航的身边,像是他最忠实的伙伴,哪怕对方是他的直属领导。
他这个青涩的生兵蛋子,用他最笨拙却最朴实的方式,得了对方的青睐和赏识,虽然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但是高启航这样的领导并不常有,叶全这种渣滓却遍地都是,像是一年中最热时候的蟑螂,环境越是燥热,它们越是欢腾。
老天爷并没有让他得偿所愿,在他人生的第一个案子还没办清楚的时候,高启航到了关图县不到一年就接到一张紧急调令,而后离开。
他们这两个背景天差地别、来处全然不同的人,在关图县的短暂相遇,好像是一场梦境。
他刚进入幻境中,还没来得及分清楚真伪,对方就飘飘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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