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今天我和爸爸晚上都有工作,就不回来住了。你平常都说自己长大了,现在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看你是不是真的长大了,可以自己一个人住了。”我回到家中,看着妈妈留的小纸条。
爸爸都上夜班,只有白天会回到家中休息,而之前妈妈晚上都会陪我的。从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不过没事,我理解的,因为他们要供我和姐姐上学,而夜班能赚更多钱。
挺好,你要坚强!你要读更多的书!然后赚更多的钱!这样大家就不会那么受累了。
我将昨日剩的饭菜从冰箱中拿出来热热吃了,随后将巧克力摆到面前,打开作业开始写,写理科的时候,写完一道题,奖励自己吃一小小口巧克力。
真苦,但是真好吃。
翌日,英语课。
“打开窗户透透气。”英语老师刚打开教室门,就用手指隔空点点我,“一天天的,闷都闷死了,尤其是还有味。你们以后可不能在教室吃辣条了。”
我将窗户全部打开,想将味道散一散。
讲台上老师侃侃而谈,讲台下的我倚靠在墙上,看着窗户上的栏杆,看了会儿,又将目光投向遥远的远方,我具体在看什么我也不知道。
今天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万里无云,阳光如瀑布般洒下来,直直的射到我的书本上,我将身体往后靠,看着一束束阳光照映出空气中的灰尘。
是灰尘吗?我也不太懂。
我只知道这样很美。
起风了,有点冷。我将手缩进校服袖子中,隔着袖子将小本本拿起,上面都是我还没背熟的单词。
“啊!你快看!”有同学惊呼一声。
我抬头看了一眼,一只小麻雀飞到了教室中,扰乱了课堂秩序。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穿过栏杆来到这里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11月份的冬天还会有小鸟。同学们的目光不再聚焦于课本和黑板上,反倒看着这只小鸟,期待她能飞出这片不属于她的课堂。
“砰砰。”英语老师用粉笔敲敲黑板,“看这里,还听不听课了?要不你们也飞出去?”
她尝试维持秩序,大部分同学低下头乖乖看课本,我还是在看着这只小鸟,看她会不会飞出去。
“赵挺好,我说话你当耳旁风是吧?”她停下了讲课,转过头认真看着我,严肃的目光令我打了个寒颤,也有可能是冷的。
“算了,班长你看拿扫把能不能把它赶出去,不然我看你们也没心思继续学习了。”
班长是一个很瘦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是我们班的常年第一。他拿着扫把的下端,将它高高举起,凑到小鸟身旁,他小心地控制着扫把,以防戳到小鸟。可小鸟轻振翅膀,一下就跳到了扫把上。
班长轻轻抖动扫把,下一步小鸟张开翅膀逃离了这里,透过栏杆飞走了,飞到了外面更加广阔的天地。
我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一刻可能对于其他人微不足道,可是我却将这一幕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中。
“可惜。”李卿在一旁叹气。
“可惜什么?”我不懂。
“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在这个冬天活下去。”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她自由了,哪怕只有一瞬。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期中考来了。
考数学的时候,题型都见过都写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对。
“考得怎么样呀挺好?”李卿在恢复考场搬桌椅的时候问我。
“挺好挺好。”赵澄在一旁做苦力还不忘搭腔。
“不许乱玩谐音梗。”李卿伸手想掐他胳膊,他连忙求饶。
我回想着答过的几道大题,“感觉还挺好。”
赵澄听见这句话连忙指着我对李卿说,“你看她自己也这么说。”
李卿白他一眼,“那你也不许说。”
期中考试成绩出得很快,我考了全班第二。
老师第二个喊到我名字的时候,我感到惊喜却又感觉意料之中,但还是可惜没拿到第一名。
李卿给我让位置,让我去拿属于自己的成绩单。
我靠在窗户上,外面下着大雨,气温很低,我哈了一口气,看着窗上泛起纯白的雾,忍不住伸手画了一个笑脸。
我怎么看这个笑脸怎么喜欢,于是叫李卿来看。
李卿也凑过来哈了一口气,只不过她画了一个哭脸,她对我说,“这次考试比上次退步了一名,回去我爸妈肯定会骂我的。”
李卿凑过来的时候很香,发尾带着洗发水的香气,很好闻。我想夸赞却又忍住了,我很清楚,如果我夸出口,李卿明天就会从家中给我带一瓶崭新的洗发水。
我已经欠她太多了,我要报答她。
“没事的,从明天开始我来帮你。”我拍拍胸脯,“保证下次考试进步十名。”
“好!”李卿拍拍我的肩膀,“挺好,我相信你!希望我下次成绩也考挺好。”
“今天下大雨,你和我坐车回去吧,我可以让叔叔顺路送你回去。”
“没事的,对我来说这算小雨,而且我有伞,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李卿劝不动我,只好先走了。
我坐在我的座位上等雨停,可将作业写完再次看向窗外,雨还在下,但是感觉是变中雨了。
我将装着成绩单的书包背到前方,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泥泞的土地,等我有钱的时候,我一定要先将回家的路修好。我抱着这样的决心终于回到了家门前。
就当我准备开门的时候,我听到了屋里的打骂声。
我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就在我愣神的这几秒,屋里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边。
“我给你交钱上补习班你不去上,你跑去那种地方鬼混。”
我背靠在屋外的墙上,听着爸爸对姐姐的辱骂声,不知道等会进去的时候说什么。
“你拿着补习班的钱去干什么了?!”我听到了一种破空声,紧接着是抽到身体上的声音。
我靠着墙蹲下,任由雨水浸透我的鞋底。
我猜测可能是衣架。
“要不是今天下雨我去补习班接你,结果补习班老师和我说你一节课都没去上,你是不是还想继续瞒下去?”
我低下头看着我破了一个洞的鞋子,感到很奇怪,什么时候破的洞,我仔细回想,可能是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磕到石头了吧,这双布鞋穿得时间确实是有点久了。
我听不到姐姐声音,不知道姐姐是没说话,还是声音太小了我听不到。
我将胸前的书包往我怀里压了压,将鞋袜褪去,却看到了自己正在流血的脚趾。
好疼啊,我想。
我忍不住哭出来,豆大的泪珠源源不断地滚落,与地上的雨水、血水融为一体。
刚开始还是小声的哭,后来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屋内的妈妈像是听到了我的哭声,连忙开门,看到我正趴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泥土。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妈妈连忙将我扶起,随后连忙喊人,“你快来,幺儿摔了。”
父亲将手中的衣架扔到一旁,将我抱起走到屋中。妈妈看着板砖上的血迹数落我:“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用肮脏的校服袖子擦掉滑落的泪水,却留下一到泥痕。
姐姐原本是跪着的,见我这样,连忙起来用她的手抹我的脸安慰我。
父亲见这一副姐妹情深的画面,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他猛吸了一口,随后慢慢地吐出烟雾。
我透过泪珠看到烟雾升空,家中的老式吊灯很亮,在灯光下的我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还没来及多想,就听到父亲说:“我要去外地了,这里经济发展不好,赚不到钱。”
母亲在一旁沉默不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昧地哭。
姐姐摸我的手突然顿住了,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我可以去打工。”
“你疯了?”父亲像是被激怒般快步走过来,扬起手打了姐姐一巴掌,姐姐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有了红痕。她被打得一瞬间没忘记将我的眼睛捂住。
我将她的手拨开,放到我手心里,另一只手去够姐姐脸上的红印子,“爸爸,你别打姐姐了。”
妈妈将门关好。
姐姐说完这句话后陷入了沉默,家中只有父亲抽烟的吞云吐雾的声音。
一支烟的时间很快,父亲将抽完的烟扔下去踩在脚底捻了捻。
“抽完烟了,冷静了吧?”姐姐捂住我的耳朵,可是父亲的话语如细小的尖刺般从姐姐手指缝隙中狠狠地扎进来。
“赔钱货,你知不知道我供你上学花了多少钱,你还跑去网吧那种地方鬼混,你安的什么心?”
“本来我骂你几句让你收收心好好学习就得了,现在你跟我说不上了出去打工,你对得起我和你妈对你的栽培吗?”
“够了。”妈妈不再沉默,她举起还没吃完的碗筷摔在了地上,“还有完没完?这个家究竟还过不过了?”
父亲和姐姐都不说话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该上学的接着去上学,该打工接着打工,咱们走了孩子怎么办?”
我看着黑糊糊的茄子被摔在地上,恍惚中我看到老鼠一家又出来觅食了。
晕过去前最后的想法是,老鼠比我的胆子大,我不敢在父亲生气的情况下出来晃,它们却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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