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端水大师

沈淮棠在夜风中轻轻一笑,不答反问:“你不希望我想起来吗?”

“只是不希望你过于勉强自己,大脑这器官太复杂,刻意回忆说不定有反效果,想不想得起来,都没关系。”

余谨的声音渐渐平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今天生日想要什么礼物?给你换辆车?”

沈淮棠倒也不强求,顺着话题赞叹道:“哇,余总好大方——”

余谨不乐意了:“你叫我什么?”

她笑道:“谢谢哥。”

自打沈淮棠失忆以后,余谨总不满于她不再叫他哥哥,反而客气疏离地称呼全名,唯有得了好处卖乖时,才能从她嘴里撬出些好话来。

铛!

清脆一声,来自隔壁阳台。

江未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沉沉,将玻璃酒杯往茶几上一放,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不再关注她的电话,将脸重新转入黑暗,半晌竟难以忍受般站起身来,直接离开阳台,回屋里去了。

沈淮棠见江未略显浮夸的闹脾气行为,忍不住唇角弯弯,无声地笑了。

余谨仍沉浸在方才的话题里,思考片刻后说:“我看Z家那款车就不错,等你回来之后,带你去提车。”

沈淮棠微微皱眉:“不要,我不喜欢。”

余谨语气也淡下来:“可是这款车很实用,也适合你,有什么不喜欢?”

“我喜欢大车。”沈淮棠强调,又觉得重点不在此处,“你给我买礼物,难道不考虑我的喜好吗?”

余谨真的无法理解:“你都没有亲眼看过,上手开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沈淮棠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她知晓余谨并非故意,严谨务实的性子,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生活,让他成为一个能够短时间内做出最有用、最合适或是有性价比决定的人,简直是选择困难症的福音。

然而沈淮棠与他极为类似,很有主见,且不容他人置喙——此时她收礼物的快乐全无,甚至提不起半天辩论的兴致。

她放弃解释,懒洋洋道:“算了,我不要了,你喜欢你就自己买。”

余谨哽住:“你不高兴了?”

“没有,习惯了。”她轻描淡写地说,“总要替我做决定,也不管我愿不愿意,能不能把我当个人来尊重?”

这不是沈淮棠第一回说他,甚至余慈也对此颇有微词,于是他悻悻退步:“抱歉,那你研究研究喜欢什么车,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看。”

“没必要,省得你花钱都不舒坦。”争论的次数太多,她只觉得疲惫,“我只是在挑选喜欢的礼物,你就认为自己在对我退让……这足以说明我们之间想法不同,不必硬融,就这样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余谨几乎有些慌乱了,“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沈淮棠陷入沉默,叹息声散落在风中。

余谨对她好,可永远合不到一处去。

他已经知道她不情愿了,只好再次转移话题道:“生日准备怎么过?”

她想想道:“还没试过夜潜。”

他问:“自己一个人去?”

她说:“不是。”

在这一刻,余谨如有神助,破天荒地用了一回他向来嗤之以鼻的第六感:“江未不会也在岛上吧?”

沈淮棠被他的语气逗笑:“是啊。”

那端传来磕碰的声音,似是余谨猛地站起身,带起身后的椅子,他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模模糊糊吧……想起来一些,但并不是全部。”她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话题进行到这里,余谨连发声都有些艰涩,似是在思考,或是犹豫,逐字逐句地斟酌,导致难以畅所欲言。

“既然没有完全想起来……”他微微一顿,“明知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允许他的接近?”

沈淮棠说:“因为喜欢。”

余谨难以置信:“哪怕没有想起来……”

她毫不犹豫:“哪怕没有想起来。”

这一次,余谨的沉默更长久,沈淮棠都以为他不管不顾地结束连线。

可下一秒,她却听见那端带着颤抖的叹息,他说:“为什么呢?”

冥冥之中,沈淮棠感觉到了什么,可她不能说,或者必须将那些难以诉诸于口的萌芽掐死在摇篮之中。

“喜欢这件事,哪里有什么原因。”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若真要论,他长得合我口味,很久以前,我就对这张脸一见钟情,再次重逢亦如是。”

江未这幅美丽的皮囊,不是什么可替代的优良品质,越是轻飘飘,杀伤力越大。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僵硬的时刻。

两个犟种的脾气如出一辙,只是余谨更显强势,然而涉及到大问题,沈淮棠也寸步不让。

她在风中沉默。

直到余谨一声不响地挂断电话。

他似乎已经忍耐到极致。

相比余谨平日的作风,他对她已是难得的宽容——但是,不行,她无法将自己套上绳索,将绳子那端送到他手上。

希望他们能维持表面和平。

——过年还得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呢。

思虑之间,沈淮棠下意识地往江未的阳台看去,已经空空荡荡。

他回去之后,门没有关,只是雨声潇潇,她也不知他是否能听到她讲电话,又听到了多少。

问题不大,反正他余谨讨厌得很。

杯中酒被一饮而尽,落雨声中,未过的酒劲儿与方才三两分复杂的情绪影响着沈淮棠的思维。

神经突突跳着,她忽然将杯子放下,两手在阳台扶手一撑,就这么翻出去了。

印象中,她从未做过如此大胆危险的事情——除了救二白那一回,她请求江未带她翻窗去医院。

相比之下,倒是江未对这种事熟门熟路,翻她的窗都翻三回了。

阳台距离地面并不算高,沈淮棠小心谨慎些,三连跳平安落地。她淋着细细密密的雨丝,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攀爬后翻进江未房间的阳台。

门敞开着,屋内并未开灯,一片漆黑。

海风漫卷,挑起沈淮棠额前略带湿漉的长发,她脱去鞋子,赤脚踏入那一片幽深的黑暗中。

所幸房间格局大抵类同,没有过多障碍物,她慢慢走着,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未久停下脚步,望向厅中景象。

江未仰面躺在沙发上,放空瞧着墙壁上滴滴答答的圆盘时钟。

他的领口敞开,锁骨线条流畅,两条长腿交叠,颇有种无处安放的意思。

听到细微的动静,江未微微垂眼,便看见带着潮湿气息的沈淮棠静静站在距离他两三米的地方。

哪怕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她的脖颈与手臂都透着月光般的白净。

他只愣了一瞬,便收敛神色,微微一挑眉,似乎在问她雨夜造访有何贵干。

她走路像猫,步伐静悄,举止优柔,速度却很快,靠近后在沙发坐下。

他感觉到沙发的另一端因为重量下陷,也闻到她身上香气与雨水混合的味道,以及轻轻的呼吸声。

可她仍然与他有一段距离,不知何意。

无人开口,气氛却不如以往安好。

江未微微皱眉,面色焦躁,正欲开口打破寂静氛围,却见沈淮棠忽然有了动作——她翕动着鼻尖,倾身在他身边左嗅嗅右闻闻,倒真像是小猫儿了。

他往后一仰:“干什么?”

“你喝多少了?”沈淮棠闻到香甜醇厚的酒气,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放着的酒瓶已经见底,看来这会儿功夫他没少喝。

江未板着个脸,不准备回答。

她却好似看不见他的情绪,又自顾自地开口问:“你喝的什么酒?”

他微微侧身,有意地回避对话。

沈淮棠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灵巧地靠近,柔软的身体与他相贴,面容凑近他的脖颈,顷刻间便是呼吸相闻的距离。

江未被她忽如其来的强硬直球惊了一跳,沙发上却退无可退,连呼吸都紊乱。

他垂眼一看她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眸,仍然安静,在那更深处,却好似燃烧着冷色的焰火,明亮却并不灼人。

“我刚也喝了,味道不错。”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一只手轻柔地放在他胸膛,感受蓬勃的心跳,“你要不要尝尝?”

江未的视线情不自禁地下移,落在她的嘴唇上。漂亮的,柔软的,像花瓣一样香甜的嘴唇。

他喉结涌动,明显动心,却仍然没有动作,半晌只呵的笑一声:“你这是谁都不放过?端水大师。”

意味不明的话语,沈淮棠却听懂了。

她闻言,故作恹恹,顺着他的话承认道:“嗯,你不喜欢端水大师?”

说话间,她稍微拉开一段距离,放在他胸膛的手也正要撤回——却被他一把抓住,强硬地按了回去。

而他另一条胳膊也绕到她背后腰间,一用力便将她箍进怀中,紧密无间。

比起方才,反而更亲近了些。

“跑什么?”江未恶狠狠地说,“那就开始端水,到我满意为止。”

沈淮棠觉得他凶神恶煞的表情实在可爱,轻轻一笑道:“你吃醋啊?”

江未哼一声,不说话。

她柔柔地靠在他肩膀,故意叹气:“也不知道你在醋什么,我哥给我买生日礼物,有什么问题呀?”

“哥什么哥?又没有血缘关系,叫那么好听做什么?”这话说得让江未火气上涌,“不就是辆车,随便你挑,十辆,还是一百辆?”

沈淮棠乐不可支:“哟~看来还是小江总更大方呀。”

“你看你对余谨那不值钱的样儿,我真是看不下去,又不是指着他过日子了!”

江未吐槽上头,刹不住嘴,阴阳怪气地学着她方才的样子,撇着嘴掐着嗓音说,“谢~谢~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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