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他才若近若离的与温绥保持着距离,让温绥无法放弃喜欢他,却又不能真正“了解”他。
而他也同样不会去了解温绥,这也是为了维持住自己对温绥的喜欢。
安全距离的把控,是他从父母的分分合合中学会的。
决心踏出那一步,是在研一下学期的一个雨天。
家中亲戚去世,裴嘉明久违的回了趟家。
去世的是父亲那边的亲戚,裴嘉明不太熟,但还是到场了。
其他亲戚关心他的学业,听说他的学校后都惊讶不已,说他爸爸养了个好儿子。
裴父对此的回答是冷笑一声,被自己的现任女友推了一下后闭上了嘴。
看到父亲身边陌生的面孔,裴嘉明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变态,第一次被父亲用这个词评价时,裴嘉明十五岁。
具体原因已经记不清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对自己性格认识的逐渐加深,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他曾经最讨厌的词,确实是最能简单明了的概括他的性格的。
在这里遇到温绥属于意外事件。
裴嘉明走出院子透气时,看见了打着伞路过的温绥。
他并不打算打招呼,只是站在暗处静静地看着他。
但温绥还是注意到他了。
裴嘉明看见他的眼神亮了一下,然后向自己跑了过来。
“学长?你怎么在这?”
裴嘉明对着他微笑,说道:“亲戚去世了。”
“啊?那、那你节哀。”
如果是一个温柔善良的正常人,现在应该怎么做?
裴嘉明习惯性的想要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着无趣,一切都没有意思了,于是他耸耸肩,说道:“还好,不是很熟的亲戚。”
“这样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裴嘉明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但温绥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站在一起,只剩下了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裴嘉明觉着时间太久了,准备和温绥道别。
但一阵争吵声传来,是裴嘉明的父亲。
“找找找,有什么好找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哎呀。”不太熟悉的女声,应该是父亲的新女友,“你老跟你儿子计较什么,让人看笑话。”
隔着一堵墙的地方传来一声冷哼,“我每次看到这小子都瘆得慌。”
温绥听见这话后,抬起头看向裴嘉明,而裴嘉明却像是早有预感一般,低头冲他笑了一下。
墙那边的裴父对此一无所知,中午喝的酒还没有完全清醒,醉醺醺地将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女友。
其实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是裴嘉明从小就求知欲旺盛,但这种求知欲并非只用在了学习上,可能是父母的遗传原因,自裴嘉明懂事起,他对爱情就有着超乎一般小孩的好奇。
父母刚离婚那阵,他还尚未被扔在亲戚家,只是每半年轮流去父母家住。
那时他刚上小学,六七岁的年纪,不理解为什么父母会分开,也不理解为什么父母家里的叔叔阿姨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人。
于是他开始观察这一切。
人一旦陷入爱情就会变得奇怪且有趣,他开始观察父母每次恋爱时的样子,又观察他们分开时的样子。
很神奇,他们从蜜里调油到歇斯底里的速度比碗中面条冷却的速度还快,裴嘉明经常看着父亲与女友在刚开始吃饭时还当着他的面接吻,到饭后两人便开始摔盘子摔碗,用尽语言辱骂对方。
这种事情很频繁,裴嘉明从害怕到麻木再到看得津津有味,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一点时间地观察过后,他将这一切归根于两人对对方的“了解”加深了,所有藏在完美外表下的腐烂和肮脏,都会透过逐渐加深的对彼此的“了解”显露出来。
后来他便察觉出了乐趣,观察这一切情绪的转变过程成为了他唯一的兴趣,他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记录,他拿着本子,在字都还没认全的情况下,用铅笔和拼音写下了他观察到的父母恋爱史。
这件事是在五年级被发现的。
那几本已经写满的笔记本被父亲翻出来的时候,裴嘉明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但是他的父亲却愈发觉着瘆人,毕竟这样完美得不可挑剔的笑容放在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身上,怎么想怎么诡异。
于是他大骂一声“变态”后,把本子重重地砸在了裴嘉明额头上,没有出血,但也没有让裴嘉明的笑容出现裂纹。
父亲给母亲打电话,让她提前把她儿子接走,但觉察出来不对劲的母亲自然也不想在新恋爱开始前接手这么一个累赘,于是他被扔到了爷爷家。
周围其他人的感情史自然不像他父母那样丰富,少了观察素材的裴嘉明开始觉着无聊,于是他站在第三人的角度复盘自己犯的“错误”。
一是不应该因为父亲对他毫不关心就放松警惕,将观察手册放到桌面上。
二是被发现时他的反应不对劲,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放在这件事情上并不管用。
于是他开始重新观察周围的人,开始学着他们的各种反应与表情,开始设计每个场景下的微笑弧度。
这一招很有用,因为一直到大学,不熟的人对他的评价永远都是温和有礼貌,大方得体。
至于熟悉的人怎么看他?
非常遗憾,除了父母,没有任何一个人“了解”他。
-
父亲用夸张且戏剧性的语气讲完了裴嘉明是个怎样的变态后,就和他一直沉默的女友回了屋。
裴嘉明这才低头去看温绥。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或许是因为观察的太多,爱情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规律的,从最开始的陌生到熟悉,再到羞涩与甜蜜,最后了解加深后变成争吵和分离,他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完全预料到这类事情的走向了。
并且他得出结论,了解是个很可怕的事情。
无论亲情还是爱情,都会毁在“了解”上。
温绥虽然不知道裴嘉明为什么会得出这样一个,明显不是整件事情的重点的结论,但他既没有质问裴嘉明是不是在混淆视听,也没有露出害怕或者厌恶的表情。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抓了抓头发,然后看着裴嘉明的眼睛说:“学长,你要不要考虑了解一下我?说不定我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呢?”
裴嘉明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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