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医,良医,他现在没有那么烫了,是不是就要好了?”
余宁妍确实有些待不住了,毕竟这里四面都是湖,无趣得很。
胡子半白的良医温笑:“是不那么烫了,仍是烧着,却是身子十分虚弱,若是旁人便也罢了,这位公子倒要看看今晚是否能熬得过去。”他笑了笑,“三姑娘一直在用温毛巾为公子敷着额头,自然是不会那么烫。”
良医见宁妍闷闷不乐,便道:“三姑娘若有事,忙去便是,老夫留在这里即可。姑娘本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姑娘如此心善,想来这位公子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余宁妍心有所动,却也没有挪动脚步。
“罢了,你都说他体弱不如旁人,左右都跟着来了,还是看他是否能熬过这一夜,是否能平安无事?他一个外地人,孤身在此,可别真死在这里。”
“姑娘真是心慈好善。即姑娘执意要留下,那老夫便先离开,回去熬好药叫人送来。”
“可是他咽不下去药,刚刚黎青喂他,他并未喝进去。”
良医并不发愁,挂笑道:“老夫会多熬一些,若是吃了少许的量,那便多喂几次。之前姑娘叫人擦拭身子是有效果的,若公子晚上高烧不退,可叫送药来的宫人再用此法。”
“好吧。”
黎青被调去提刑衙门跟着审讯去了,宁妍的二姐姐懿王妃宁娴来过,本是要叫走宁妍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眼熟,却一时间说不上是谁。她猜此人定是京都的人。
宁娴瞧他虽是病着,却气质不俗,穿戴也并非寻常人家。
很可能是京里的达官显要。
“宁妍,你和他孤男寡女在此确实不妥,还是和姐姐回去吧?懿王前几日打了野味回来,这王府的厨子不错,厨艺是要高过侯府的,快,和姐姐回去吃饭。”
余宁妍看也不看她,坐在男子的床边:“二姐姐,我没心思吃。你从未自己出过门,哪里知道独自闯荡人的艰辛。今儿他要不是遇到了我和四妹妹,他必死。当初我到外头的时候,也是差点遇到了危险,我不能不管他。”
“你已经做得仁至义尽,接下来交给良医好了,何必在此。”
“刚喂药他根本没喝进去多少,我还是不放心。诶呀二姐姐,你就走吧,我知道你怕传出去不好,可四妹妹为了人命连验尸都做了,都是侯府姑娘我怕什么。”
“左右黎青不是去提刑衙门了么,你就说去衙门的是我,是黎青在这里照顾得他。也不用留人伺候我,人多话多,我心烦。”
宁妍想再劝几句,已有身子的她坐船过来多有不适,劝不得便离开了。
夜里,宁妍见有风,过去将窗子都逐个关上了。
独自坐下,又想起在外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离了姑母的人马,悄悄地溜回到梁州附近的几个县。她身上带了不少的银钱,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若非她身穿男装,恐怕更凶险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虽如此,那所遇到的也足以让她多日噩梦连连。
那是在清水县的时候,也是在客栈里,她出去闲逛,回来便见到自己的东西被翻过。她起了怒气要找店小二,门还没迈出去,就叫人堵住了门口。
两个大汉把门挡得严严实实的,她压根出不去,也不敢硬着要出去。
虽得知他们的来意,但宁妍的脾气上来,说什么也不愿掏钱。
对方十分不客气,上去就踹了她一脚,这一脚疼得她起都起不来,只能捂着肚子痛苦地坐在地上,眼泪都疼出来了。
对方又过去拽着她的衣领,给了她两个巴掌。余宁妍庆幸当时是夜里,烛光黯淡,否则对方知道了她的姑娘身份,不定怎么欺负她呢。
她怕的要死,后悔不该乱跑,好在路过的掌柜的看到了这一幕。梁州境内所有的地界,除了梁州城的治安最好,下面的县里也都不错。若出了事,他作为掌柜的难逃责任,必然会被牵连,有理护不当的罪行,县令不会轻饶了他。
他却也不想得罪人。
如此,他立时嚷嚷着要叫人,想把人吓走。
两个大汉知道街上有巡逻的衙差,生怕真的被抓起来,便都跑了。
虽逃过一劫,余宁妍除了脸上疼得火辣,肚腹疼得直不起腰,也是大病了一场。她底子好,倒是没这人病得不省人事,却是发烧,身上疼得没一块儿舒坦的,要死的心都有了。纵是她再后悔,也不能立刻回到家人身边,只能硬生生地挺过去,才能有命见家人。
幸运的是,她终于回来了。
带着这份子后怕,她趴在桌子上渐入梦乡。
药是有效果的,加上冷敷让他散热了不少。
“母妃,母妃……母妃别离开我。”几句梦语后,男子猝然睁开眼睛,很快眼皮又无力地耷拉着,气弱地扫视着这间房。
他力气不够看到宁妍的方向,弱声唤道:“水……”
他叫了几次,口渴难耐,宁妍睡得十分沉压根没听见。
男子不服弱,要从床上起来,不想一个翻身竟然滚到了地上。
“噗通”一声将宁妍惊醒,她回身一看,见那男子正蜷缩着,软塌塌地佝偻在地上,她跑过去蹲下:“怎么掉地上了?”
男子未来得及看上宁妍一眼,宁妍一只胳膊伸在他的腿弯处,另一只胳膊揽起他的背身,一个使劲,就把人给抱了起来。
男子这才看到,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女子抱了起来。
他盯着她的容貌看,这女子不仅力气大,眉浓鼻挺,双眸黑漆如墨,十分地有英气。他越看越觉得眼熟,想开口问,不料宁妍双手没托住,一时力弱,把他摔到了床上。
他面朝里面佝偻着身子,最为疼痛的是胸腔,颤裂般的疼;然后是头,是震裂的疼。
“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一时没抱住你。”
男子有些说不出话,宁妍看着焦心,上手把人翻了过来,让他面对着她,她半跪着胳膊搭在床边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说着,她伸手摸去他的额头。
男人本能地躲闪开,宁妍不在意地说:“害臊什么,要不是我你可能已经死了。再说,出了家门外面就是江湖,摸摸额头算什么。”
男子不知是气是羞,一身病气的他表现出来的并不明显。
他把脸转了过去,对着墙叹了口气,手一直捂着胸口。
宁妍见他嘴唇干得都裂了,忙去倒了杯水,然后坐到床头,又像刚刚喂药一般,先将碗放在一旁,便是伸手欲要将他放到自己的怀中。
只是男子有了意识,说什么都不肯。
“我,我可以自己喝,姑娘这样不妥。”他艰难地爬了起来,手撑着床。
宁妍这方注意到他确实是出汗了,两鬓散下的几绺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旁。
“那行,那你就自己喝吧。”宁妍起身,将他扶坐起来,靠墙而坐。
单单只是这个动作,就叫这人似耗了半身的力气,坐下后喘个不停,还咳嗽了两声,脸红成了一片。
“你看你,还不让喂。”
男人有些闹起了别扭,又是将脸一转,空拳挡在口前,目光恹恹,神情不快。
宁妍想到自己当时难受的要命,对着客栈里的店小二也一阵一阵地撒气,态度不好,口气差,便也没有计较,一心只想他赶快好起来,好回家见到家人。
她将装满水的碗递去给他:“你当心拿着,别撒了,弄湿了。”
宁妍难得这么殷勤地伺候人,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男子颤颤悠悠地接过,脸色又变回刚刚的惨白。
“你怎么也跟我一样自己跑了出来,你爹娘不担心么?以后别这样了,要……”她话未说完,男子果真把碗里的水给撒到了床上,连碗都扣在了腿上。
“诶呀,你怎么搞的,我就说喂你啊。”宁妍着急忙慌地跪爬过去,拿起碗放到身旁,拿出帕子来擦了擦窗,又擦了擦他穿着白裤的腿。
男子知道自己气力不撑,也不再避讳,看着忙乎的宁妍问:“是你救的我?”
“是啊,是我救的你。”
“本……我不是在客栈里,怎么是你救的我?”
宁妍直起身视线正对着他变得温润的眉眼:“客栈死人被官差查封了,我看你病了,就把你带回来了。”
“死了人?”男子双目变得深沉若有所思地问。
“是啊,死了人,死了一个……”她不想说那么多,话到这儿,她从床上下来,又去找了一条毛巾来。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赶快把病养好,好回家,不然你爹娘会担心的。”宁妍将毛巾扔到他腿上,“再擦擦。”
男子接过毛巾,没擦,将其扔到一边,又问起来。
“这是你家?”
“对啊,是我家。”
“姑娘贵姓?”男子没有感谢之意,更像是在打探。
宁妍捡起碗,又倒了一碗水,把喂药的勺子拿过来,又跪爬到床上去,用勺子盛了水,送到他的嘴边:“你别问东问西了,看你嘴皮子干的,少说话,多喝点水。”
男子被瞪得变得听话乖顺了些,低下嘴,朝勺子抿过去,因为勺子味苦,不禁皱了皱眉头。
“多喝点,都喝了。”宁妍命令式的一勺一勺地喂起,直到喝净了方罢休。
男子越看她越觉得眼熟,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越发头疼起来,便也不想了。喝水后,宁妍扶着他往床边躺下,避开水湿的地方,又为他掖了掖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已经不怎么热了,估计再躺两天就好了。”
男子眼目变得依顺柔动。
“不知为何,我看着姑娘面熟。”
余宁妍早就想好了,等着男子好了就把他搞晕,然后偷偷地送出王府,叫人把他送回家,可不能叫他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能叫他知道这里是宪王府。
“你快睡吧,睡觉能止疼,睡过去把时辰熬过去比醒着知道疼好。你放心,我有经验,听我的就对。”
男子面有隐色,不好出口。
宁妍问说:“你怎么了?”
男子迟疑了有一会儿,方羞色说出:“我,我有内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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