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侯夫人对着余侯不缓不慢地说:“兴许是仲儿病着,看错了,回头让老二媳妇给他瞅瞅去。”
余駪也觉得光凭这些断定不足为大,就点了点头。
宁姶瞧着余駪的面皮松缓了许多,原本一侧抬起的颧骨也落了下来,反应过来对燕儿说:“你可真是的,兴许就是大哥哥看花眼了,是该打板子。”说完,她讨笑地向祖父、祖母看去。
两个老人对其满意一笑,他们却不知这孙女是七窍玲珑心,怎会真是这个意思。
果然燕儿听此,膝蹭着地往前:“不是的四姑娘,大少爷因此大发雷霆,亲自去搜了下人的住处,不想疏林轩的下人竟各个家财丰厚,有的甚至在外头置办了田地。”
这话一出,余駪立时惊得眉头骤紧。他手指伸过去,惊怒问道:“你说什么,置办田地?还,家财丰厚?”
燕儿点头说:“奴婢是新到疏林轩的,本就诧异为何疏林轩的下人们吃穿用度会比主子的都要好。每日大少爷的用度报账都是一大笔,旁人都以为是大少爷身子不好,需金贵养着,可奴婢一进去才知道,大少爷根本花费不了什么,吃的极为简单,穿的也极为简单,倒是那些个下人们言谈间都是什么生意。奴婢一直压在心里不敢声张,就是从前仕皊苑的人燕儿也都没有提过,就怕大少爷知道了会动怒,没成想……”
听此,宁姶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猜测燕儿的话有一半都不算是真的,因为她一个仕皊苑的人进了疏林轩,颜巧凤就算再傻也会让人收敛些,怎会这般明目张胆。这必定是姑母事先调查了这些个欺主的下人,只要事情一坐实,就算没有摔花瓶的事件也可以杜撰出来。
还有什么言语间谈论生意,将什么田产地契藏在房间里。
没关系,左右都是泥潭子里的,那里头泡得越久就越难洗掉。
此时,她忍不住看向颜巧凤的脸,见是一片绿,心里感到痛快极了。
又听燕儿泣不成声地说:“侯爷,如今我们少爷好不容易冲喜养好的身子,如今,如今竟一病不起了。”
余駪立时怒气上涌,两处腮帮子气鼓鼓的,双目血红。
他怒不可遏道:“混账,想不到我堂堂的文渊侯府竟养了一堆的贼人,老二媳妇,你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当的?”
颜巧凤从人群中冒出身来,下了台阶跪下,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委屈着说:“父亲,儿媳向来是竟挑好的给仲哥,但凡吃穿用度都不曾苛待,不成想竟然让这些个狗腿子下人钻了空子。是儿媳没有照顾周到,儿媳也想不到人心竟会这般刁滑。”
“行了,你也是疏忽了,哭有什么用,那一院子的人是该料理料理了。”余侯夫人口气阴沉道。
颜巧凤听了,急忙抬起满面泪痕的脸,表心志说:“儿媳知错了,儿媳日后定会事无巨细,再不会让下人欺主。这等子贼人,儿媳定要严惩,看日后谁还敢有此行径!”
她话音刚落,余昙接着问燕儿:“可还发现了什么?”
燕儿立刻回了话说:“他们好似存了不少的银两,那票子上一看皆是存在了永昌钱庄。”
钱庄名一出,颜巧凤脸面霎时没了血色,苍白成了一片。
李氏在旁道:“永昌钱庄不是颜家的买卖么?”
余侯夫人拿眼睛剜向她,李氏低下头,忍不住偷乐。
余駪虽不愿生事,可几十年来他忍受的足能记下十几本账,皆事关颜家。
如此,他挥袖一指,怒吼道:“给我查,疏林轩的下人一个都不要放过,通通给我查!”他瞟向颜巧凤,又回头瞄了瞄焦妈妈,知道他们都不可信便叫了贵祥来。
贵祥是余駪的心腹,自小跟着余駪陪伴在其左右,连余侯夫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他今年五十岁出头,虽比余駪小,却看起来比余駪苍老一些。他眼睛狭长,平时话语极少,做事情十分谨慎,是个得力的人。
得知余駪让贵祥调查这件事,颜巧凤的心硬是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唯一能为她托底的就是余侯夫人,这些事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下若非她人老做事情有了犹豫非要给余庆仲纳人,也不会有这些事。
好吧,即事已至此,那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火烧到了绳子,谁也逃不了。
余駪对着进来弯身侍立的贵祥吩咐道:“吩咐府里头的人,除了你和交代办事的人,谁也不可出了这侯府,若有违抗,立时找人发卖了!”
“贵祥明白。”
“还有,你按着疏林轩的下人名单,按个给我查到外头,有什么不该有的财物,不该有的陈设,都要记下来。至于些不想让人瞧出来的私财,我想你也是有办法查出来的!”
最后一句,余侯夫人瞧向自己相公的狠辣眼神,心里越发慌措不安。
她回头眼神看向焦妈妈,焦妈妈立时退步向后想偷溜,不想被余昙眼精地瞥见,当即说:“焦妈妈,李妈妈看样子像是废了,就麻烦你安排下人伺候晚膳吧。”
她眼神带着讽刺之意,余駪瞧见了然于心,说:“晚膳自是要吃的,不吃些东西如何熬过这一夜,焦妈妈,那就你来吧。”
焦妈妈羞臊地低下头:“老奴听侯爷吩咐。”说完,她看向余侯夫人发青的脸色,为难的离开了。
晚膳过后,乳母崔氏和闻氏抱着两个小的进到里间哄孩子去睡了,余下的都留在了厅堂。
难得侯府大爷余昂也赶了来,坐在了右排的首座。宁姶掰起手指暗暗地数了一下,好似只七天前在东院略略地看到了他的侧脸,至于说上话那都是个把月前的事情了。
在宁姶眼里,身处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余昂虽然面露的不多,却也算得上是好男人了。他没有因为无子而纳妾,没有轻视几个女儿,去年到外地公办还带回来许多礼物给三位姑娘,连宁姶也有一份,且宁姶每次见到他,他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至于官职,他曾在山西做了三年的巡抚,前年任满回了京都便做了工部的侍郎。
就是个子不太高。
至于他对大太太如何,只要看余侯夫人面对李氏的脸色就能品出几分了。之前宁姶的生母乔氏,因着和二爷琴瑟和鸣,余侯夫人格外看她不顺。对于这位大太太她也是,就像今天,大儿子过来恭敬地请安,余侯夫人气呼呼地直拿眼睛剜他,好似有一肚子的怨气。
作为婆婆,她的怨气当然是儿子没和她一个鼻孔出气,听媳妇的不听她这个老娘的。这套理论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21世纪,都是通用的,宁姶撇嘴想。
余駪连茶水都没有喝,饭间也只是简了地吃了两口,现下只捏着一本书,胳膊搭在几上,近着烛火认真地看着。
余侯夫人出去了两趟,余駪只让李氏跟着,如此心意已经明了,其他人再有什么心思也不敢妄加行动。
燕儿回去了一趟,告知了大少爷此时的情况,都是假话,余駪听了更加火冒三丈,脸色十分的难看。
余昙坐在下方左排的首座,她姿态稳如泰山,本想让坐在小墩子上的宁姶也进去睡下,可瞧着宁姶一脸镇静自若,双眼精明有神的样子,便没有开口。
大房的女眷也都没有倦意,展着眼睛等着颜巧凤吃大亏,脑补颜巧凤衰惨,就是她们的兴奋剂。
坐在余昙旁边的颜巧凤则一直抹着眼泪,时不时地念道着余庆仲的身子骨,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就跟着去了。李妈妈嗓子伤了,说话像是被绳勒住了,她哑着嗓子劝慰她家主子:“二太太不可太过伤心……”
余侯夫人听她那嗓子,烦嫌地说:“你那嗓子就少说两句吧,惹得人心烦。”
说完,她瞪了余昙一眼,余昙挑了挑眉只当没看见,端起茶杯来喝茶。
李妈妈悻悻地退后,颜巧凤担心地往后瞥了一眼,随后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斜睨向粹伊,硬生生地将火气压下去,不敢发作。
下人们都来更换蜡烛了,宁姶瞧她们都是蜡烛还剩不少就开始更换,想必这也是有利可图的,毕竟这古代能点得起蜡烛的都是少数,放到穷人家里这是多金贵的东西。
眼看着要到五更天了,余宁姶真是佩服自己祖父的体力,硬是哈欠没打一个,就那么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到底是皇上跟前的人,平日里谨慎仔细惯了,身体真能受屈。
她对面同样坐在小墩子上的余宁妍手托着脸,看是闭着眼,宁姶料定她没睡。
余侯夫人快要撑不住了,哈欠声不断,胳膊肘立在几上扶着头还能晃来晃去。
她耐不住了便说:“侯爷,都这个时辰了还是先去歇歇吧,等贵祥回来再起身料理也不迟。”
颜巧凤见机也起身过来劝说:“是啊父亲,父亲、母亲的身子要紧,真若是父亲也累出病来,儿媳真是罪该万死了。父亲不看旁的,过几日寿宴怕是陛下也会亲临……”
宁妍突然睁开眼睛,和宁姶互相看了,谁都没有开口,脸上都有几分急色。
就在她们以为今晚没戏了的时候,贵祥从外头风尘仆仆地归来,手里还卷着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
余駪登时起身走过去迎了,贵祥跪到余駪面前,用袖子擦了擦脑门子的汗,回话说:“回侯爷,疏林轩除燕儿外六个丫鬟,四个浆洗婆子奴才已经一一查过,丫鬟莺儿在永昌钱庄存款二十两,在她兄嫂家寻得两张签了死契的当票,经查皆是原属于疏林轩的物件儿。
奴才就此在那家当铺又细查了一番,发现了……发现了疏林轩其他5人的死当记录,均记录在了这本账目上。”说着,他将手里的账本双手递过去,余駪接过翻看一番,额头像是灌了墨黑的开水,黑气滚滚。
宁姶赞叹贵祥真是办事麻利,说话也直接明了,她甚欣赏。原本她还抱怨过为何兄长身为嫡长孙,院子里就那么几个伺候的人,现在想来,人少也好,人少能快些查账,不误事。
那个当铺是颜家的买卖,贵祥居然能查得到,估摸着用得是非常手段。
而颜巧凤的额头早已沁出了一层的汗。
余侯夫人侧垂着面,手指画着眉骨,正想着如何了结此事。
这事情若真是与颜家明明的扯上关系还好说,总是有太后老人家撑着,可今日之事说到底都是侯府里头的事情,虽她也怪怨颜巧凤办事不力,都是颜家的人,终究是要保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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