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胥松了手,钱维立时软塌了。他脚刚点到地,来不及喘上一口气,穆胥又用另一只手将其掐脖抬起,来回一个动作看似极为轻松,连大气都没有喘,惹得一些女娘们惊呼不断。
“兄台住手!”
“住手?他辱了侯府,辱了梁州宪王府,在下如何会住手?”
男人看着脸憋得通红,眼看要断气面载绝望的钱维,情急道:“家弟有错,自会道歉,罪不至死,罪不至死!”
“道歉?”
“对,定是要道歉,诚恳的道歉。”
“是该认罪吧?”
“认罪?”男人紧眉提鼻,回过神见那钱维眼看就要被掐断了脖子,紧忙说,“是该认罪,是该认罪!”
这方穆胥才将手从钱维的脖子上松了,一边眼神逼视,一边将手缓缓地收回,众人跟着松了一口气。
钱维顿时倒在了那男人的身上,一副气若悬丝,身软骨折之态,像鱼儿久离了水,精气被抽干,奄奄一息。
……
钱维这事一闹,人散去了不少。
一些人是怕惹火上身,另一些人是与钱家交好,再留下去总不是事儿。
有两个公公见人走了许多,窃说了起来。
“师父您看,这文渊侯府竟出了这号人,区区一个下人,居然敢和国公府家的公子动手。”
黄灿祥是这里的掌事,脸瘦长,他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扁嘴道:“我说程安,你这双混眼睛,是在土里滚过吧,瞧那人哪里是下人的模样?”
“那这人是何身份?”
“依我看,这人看着面生,衣品谈吐似十分与京都不符,却是不俗……”
程安眼睛一亮,弓着的手指略略指向黄公公的胸膛:“这全京都都知道,那侯府四姑娘是皇上亲自下旨许给梁州宪王爷的,莫非这侍卫是宪王府的人?”
黄灿祥傲脸说:“我看正是。”
说着,他离老远审视向文渊侯府那里的席位,背后却突然跑来一个侍卫穿着的人,一脸惊恐地朝他而来。
“什么事,毛毛躁躁的,这里可都是皇亲贵胄,惊扰了他们倒没什么,仔细丢了宫里头的脸面。”黄灿祥直拿眼镜戳他。
这里的侍卫是归内监管,故黄灿祥是他的顶头上司。
侍卫回说:“黄公公,河……河那边,有……有死人!”
黄灿祥惊了一下,惊鼠般的眼睛瞪向侍卫:“死人就死人,慌什么慌,是你没见过死人,还是我没见过死人!”
侍卫仍是受着惊的样子,颤悠悠地指向东边说:“是,是女尸,从河里飘上来的。”
一听是女尸,黄灿祥一紧色:“瞅着可是宫里头的人?”
侍卫摇了摇头。
“不是宫里头的人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黄灿祥越瞅他越来气。
程安跟着说:“就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要是宫里头的宫女,咱们可是得小心了,保不准还得帮着把尸体给埋了。又不是宫里头的,你吓个什么劲儿?”
那侍卫说:“虽看着不是宫里头的,可从穿戴看,并不像寻常百姓。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黄灿祥愠怒。
“而且这女的手腕上的象牙镯子……”
“你说什么,象牙镯子?”黄灿祥一把握住侍卫的手,紧问。
“是象牙镯子,上头的珠子看起来十分眼熟。”
程安拽了拽黄灿祥的袖子,慌道:“师傅,上月颜贵妃的宫里头得了一对象牙嵌珍珠的镯子,宫里头都知道,那镯子贵妃赏给了安国君府。”
黄灿祥甩开他,没好气道:“这还用你告诉我!”
“黄公公,这该如何是好?真若是咱们发现了尸体,上报了宫里头,那日后若是牵连到国君府,宫里宫外可都是要找咱们算账的;谁人都知这马场是达官显贵来游玩的地方,就是宫里头的人也常来,难保是有人故意将尸体漂流向这里,现下颜、李两家斗得不可开交,咱们谁也得罪不起啊!”
黄灿祥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一时间脸上阴云一片。
正当此时,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余宁姶,忽然心里起了一个念想。
“这不,现场就有给咱们背黑锅的人,何须咱们亲自动手。”他灿笑地望向余宁姶说。
两人顺着黄灿祥的眼神看过去,侍卫一头雾水,程安立时心里明了。
“还是师傅有高见,这四姑娘不是正乐意鼓弄这些的么?她是个外头养的,心里也没个忌讳,她正合适。”
黄灿祥一乐:“这事情做得好做不好都是个烫手的山芋,出事丢的是宪王和皇贵妃的人,皇贵妃得盛宠,大不了求皇上把婚事退了,这样的姑娘,奴才我也算是帮宪王除害了。”
“公公说得极是。”
如此,几人疾步走上前,一到文渊侯府的席位前,打量着见知府大人还未回来,更是心头松快。
黄灿祥上前便道:“敢问这位可是文渊侯府的四姑娘?”
宁姶递到嘴边的茶杯停下,转过脸看向黄灿祥,只看向他,并未回答。
“公公有何事?”余庆仲起身,谦和问道。
余庆仲想,这父亲到底去商谈何事了?他老人家早些回来,也好早些回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真不好继续待下去,这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知道这公公前来作何?
黄灿祥讪讪道:“这事还真让咱家有些难开口。”说完,他偷瞄向一旁余宁姶的表情。
“公公有话说便是。”余庆仲口不对心。
“即如此,那咱家就说了。”他看向余宁姶,谄笑,“久闻文渊侯府的四姑娘,聪颖过人,行事十分不俗,竟还会仵作的本事。今儿是遇上了,东边的河里飘上来个死了的,姑娘知道这是皇家打马球的地界,离宫里头又十分的近,在这儿碰到这等子惊骇的事,还是先不要惊动官府方好。即知四姑娘懂得此事,还请姑娘上前,有了姑娘的分说,咱家这个做掌事的,便该知道如何上报此事了。”
“黄公公说笑了,家妹并不懂得什么仵作之事。”余庆仲冷起脸道。
他张望向旁处,更加盼着父亲能快些归回。
穆胥轻蔑地看过去,对这个黄公公露出厌恶的表情。他不想表露身份,否则便会直言,堂堂的未来宪王妃,怎会由着你个奴才的请求,去碰那晦气的。
“余大少爷才是说笑,这四姑娘有那验尸的能耐京都谁人不知。”
余庆仲瞪过去,却说不出什么。
他是病久了的,脑袋不灵活,嘴笨拙也是有的。
他是明白宁姶懂这些,可那毕竟是府内发生的,都是些不光彩的,难道颜家和李家的人会招摇地说出去?
就是旁人知道了,又怎会这般摊开说?
即摊开说,就并非善类,诚心辱女儿家的名声,当真可恶。
禾若心里极气,要争论几句,宁姶握住她的胳膊,抢在她前头转脸道:“公公是如何得知我会验尸的?”她看了看左右,脸呈暗色,“那日府里头的事情,不仅自家人在,安国君和李国舅,甚至是皇上和皇贵妃都在,是他们昭告天下说我验尸了?”
宁姶起身,也不看黄公公,眼睛往旁处一斜:“其实像这样的事情,想必任谁也不会去多说什么,即说出来,这里头事关重大,恐怕牵连的就多了。”
她冷冰冰地盯向黄公公:“公公说话可要当心啊。”
黄公公眼神晃来晃去,没被吓到,只脸上的笑容真实了些。“姑娘是真性情,奴才我领教了。怪得这样的事情会被风刮进了奴才的耳朵,是姑娘好事做多有了仙气,吹过来的才对。”
他自知没趣,未免说多了留下的话柄多,便道:“既然姑娘不愿意帮奴才,那奴才告退了。”
程安和侍卫却都不愿意走,不想就这么放弃,只黄公公果决地转身离开。
“慢着。”余宁姶叫住了他。
黄灿祥以为余宁姶要仗着梁州的势刁难他,硬挤出笑容回了身。回身的他先去看了眼穆胥,而后才对宁姶道:“四姑娘叫住奴才有何事?”
余庆仲对宁姶使了使眼色,警示她不要再生事。
只是他的警告对于余宁姶一向无用。
“这个忙我帮你。”余宁姶挑起眉毛说。
众人一惊。
穆胥倒是没什么,他之前反对是因为黄灿祥主动,若是余宁姶应了,那就另当别论;至于事关宪王府的名声,依他对宪王的了解,包括回府后对余宁姶的包赞,他并不觉得若是宪王在场会反对此事。
在梁州,宪王独大,宪王妃就是次大,如今在宪王心里,未来的宪王妃最大,所以,凡事只要这位未来的宪王妃乐意。
做奴才的,能保证主子周全就成。
留下烂摊子,回梁州便是。
“姑娘这话……这话可当真?”黄灿祥不太相信。
宁姶大步上前,轻蔑道:“我非君子,却也不是信口雌黄的,有死人就尽管带我去。”
“姶儿!”余庆仲急得又咳喘了几声。
连禾若也觉得不妥,只盼着这会子余晃能回来,否则自家姑娘的主意正,又说不听。
却是连影儿都没瞧见。
宁姶近了一步,对着黄灿祥说:“我知道你的心思,皇家的马球场,又离宫里头这么近,报官必是不妥,难保得罪了宫里头的哪个贵人。”
黄灿祥微微有些虚颤:“姑娘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赏识姑娘的本事。”
宁姶不吃他这一套,仰脸道:“本姑娘无非是觉得人命关天!”说完,便大步朝东而去。
程安和侍卫窃喜,忍不住上扬嘴角,可算找着个背黑锅的。
黄灿祥心里却不安生,觉得这四姑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况且还有宪王府的人在。
宪王虽自小就分到了封地,到底母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眼下他倒怀疑这步是否走得冒失了。
他哪里知道,余宁姶的“人命关天”是有几分真,主要还是她犯瘾了,犯验尸的瘾,听到了不碰就手痒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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