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为了复活大公子,表面是去苗夷学医,实际上是去那儿找什么复活之术!!把我全族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练成血尸!!最后放了一把火,想把那的烧得干净!!!你还记得,你被捡回来的时候他为什么一身红吗?因为那日墨竹出逃他发了疯去找墨竹,将墨竹所在客栈就连同路过的村子都屠了个干净!!他就是一个疯子!!姜聊你醒一醒!!别再被他继续骗了。”
滕子绪最后一声怒吼,将对姜十堰的情绪发泄到姜聊身上。
他事实上有那么一瞬间也是同情过姜聊,每次看到姜聊跟在姜十堰身后一脸崇拜的样子就刺痛着他的眼,十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跟在姜十堰身后被他骗得全族丧命。这声怒吼,是吼给姜聊也是吼给曾经的自己。
滕子绪想到自己被姜十堰害死的族人,鼻头一酸,癫狂的神情也黯淡了。自己还没哭,姜聊却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先他一步哭了。
“你。。骗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一定是骗人的!!骗子!!”
姜聊泣了两声,侧过脸用袖子着擦脸,提起剑就跑。
姜聊哭着跑开后,滕子绪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抬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十年前在这个地方,他费了好大劲才杀死真正的承复,借着承复的身份在燕尾阁生活了十年,如今承复将真正的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滕子绪朝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眉尾一挑。
“小孩子就是好玩,一刺激反应就这么大。”背后传来酥麻,斯哈一声,摸着后背,又暗骂道,“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一瘸一拐地走向不远处早就备好的马匹,翻身上马。
骑着马去往去南川。
姜聊从郊外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燕尾阁,躲在自己的西院,把自己缩在曾经阿芜躲着的柜子里,手里抱着庙会给阿芜买的兔子灯。
它已经不像刚买来时那样光亮,在与承复的打斗中,它破了一个洞,洁白的纸上也沾了灰,怎么也擦不掉,它现在破破烂烂的。
姜聊睫毛上挂着泪,躲在柜子里泣不成声,一口气压在他的胸口不上不下让他十分难受,泪水顺着他的脸一颗一颗地划下。
心中有一个白玉观音,这个观音上出现了难以抹去的裂痕。
这件事后,姜聊有意无意地躲着姜十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脑海里总会想到承复同他说的事,他为此困扰了好久。
直到清明节那天,姜聊看见姜十堰早早就出去了,就连忙跟上。
看到姜十堰在街上买了纸钱和香,提着竹篮去郊外。
这条路越走越熟悉,这片竹林是姜聊曾经与墨竹打斗的竹林,姜聊就在这个地方了结了墨竹。
姜十堰走到三座墓碑前,把买的纸钱堆积到一起,点燃一簇小火苗,纸钱在火焰里燃烧成灰烬。
姜聊伸长脖子去看,正中间的墓碑上写着。
“墨竹之墓”,左右两边依次是他的妻女。
姜聊看得愣神,一张纸钱飞过来,原本软塌塌的纸钱变得和铁板一样硬,嵌入姜聊藏身的树干上,下一秒又变回它原本的样子。
姜十堰冷冷地开口,语气冷得可怕,中间还带着一些愤怒与不耐烦。
“谁在那!找死吗!!”
姜聊掐着手心,蹑手蹑脚地从树后出来。
小声道:“公子,是我。”
姜十堰见姜聊,刚刚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一瞬间愤怒都烟消云散。
“逢生,你怎么在这?”
姜聊先是低着头,不敢看他,心里慌慌的,手也无处安放。
想了好久才抬头,对着姜十堰的眼睛,磕磕绊绊地说:“公子,我前几日看到承复了。”
姜十堰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想到这几天姜聊总是眼神闪躲,见自己就跑的怪异行为。就知晓子绪必一定是和他说了什么。
连忙询问:“他同你说什么了吗?”
姜聊见他这副焦急的模样,竟有一种怕事情暴露的慌措。他这副样子竟把自己搞得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同我说,是你告发了阿芜。”
姜十堰一震,眼眸下垂,随即点头。
“嗯。”
“他又同我说,墨竹的死一早就是安排给我的。”
“嗯。”
“他还同我说,你把我捡回来是为了讨三公子欢心。”
“…嗯。”
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到来,姜聊只是平静地去叙述那天承复所说的一切,姜十堰也没有否认,一一承认承复所述皆为事实。
姜聊苦笑两声,觉得自己现在样子真是滑稽。
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凉气”哽在心口不断刺痛,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嘴角抽了抽,声音沙哑:“他还问我,这样的日子开不开心。”
姜十堰顿了顿没有做声,静静地听他说。
姜聊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半晌才接着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总觉得我像个白眼狼,你对我有恩,我就应该回馈,这是天经地义的。我吃穿用度用的都是阁里的,我替他们做事也是应该的。可我却想要逃避、很不情愿,我总是会梦见那些被我杀掉人的眼睛,他们看着我。我快喘不上来了。”
“为此我还专门去问了别人,他们同我说让我把那些人当做小猫小狗,当做玩弄的物件。可是我还做不到,我还是难受。”姜聊的眼眶已经湿润,头又低了低,紧抿着嘴,那天他们与他分享“心得”时候的笑弄声犹在耳畔。
杀的人越多,越让他感到心痛,是那种顿感的痛,一直磨着他的心。
他越来越找不到自己了。。。
弟弟迟迟未找到,他也不再抱有希望,他早已没了当初愣头青的劲。他只想抓住眼前的人,抓住这个只把他当做“姜聊”的人。
“阿芜死后,我想过你是否当初就不应该把我捡回来,让我死在那恶犬的嘴下;也比顶着我这张脸,看着你们透过我看别人好。可是…我做不到怨你…我狠不下心…我知道你的不易…懂你的生不由己…”
有那么几刻他恨极了自己这张脸,但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姜十堰就不会捡他回来,那日他就会被狗咬死在陈府门口。
可他又做不到怨姜十堰;每一次他这样想完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又当又立的白眼狼,得了好处又要来怨别人,活像一个畜生。
“好多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从没有摆到明面上说。可是!!!”姜聊忽然情绪激动,语气高昂。抬起头,面对姜十堰,脸颊哭得绯红,眼神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阿芜。。她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他可以接受告发他私藏人的是任何人,那个人偏偏就不能是姜十堰。
提到阿芜,姜十堰也不知该怎么和他说明白,愣了一下,闪过一丝心虚,表面却还是佯装镇定,语气里还是带着焦急为自己辩解。
“倘若她有能力自保,将来不会威胁到你,我也不会让她走。”
“我可以教她,她很聪明,她会学得很好的。”姜聊吸吸鼻子,小声道。
“你可以教她,让她学。但是总有人等不了,我不能让她威胁到你。”
姜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平静的语气却如此伤人。
“那个人是你吗?”
姜十堰的话噎在喉咙,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辩驳。
两人四目相对,两双眼睛欲言又止。
十年!他接受了自己是个赝品,他也能接受自己被捡回来只是为了讨三公子开心,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讨别人开心,自己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这一切他都可以接受。
他也能接受姜十堰的恶。在恶贯满盈的地下城,“恶”就是一种常态。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他知道人都一样,在白净的人身上都有黑点。
毕竟那些人,姜十堰的“恶”算不了。
滕子绪究竟是哪句话刺痛了他的神经。让他如此纠结,如此痛苦。
或许是那句“姜聊,你真的快乐吗?”
姜聊…你真的快乐吗…
十年里好像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大家好像都默认了,他是快乐的,是幸运的。
因为他的脸…
姜聊…连名字都不是自己的…
他就是一个有着和姜漻生有七分像的野鬼。
真正关于他自己的一切…他什么也不记得…不记得自己真正的名字…睡梦中才存在的弟弟…
真的快乐吗…
年岁小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些什么,慢慢长大了,懂得多了,想的自然也多了,痛苦也随之而来。
他感觉他的身体不属于他,他感觉被困住了。
他不喜欢练剑,他记不住那些难懂招式。每个夜晚在西院里陪着他的是蜡烛和一本剑法习册。每次比试的时候,总是紧张到手抖,害怕突然袭来的剑,害怕失败,害怕堰公子丢人,害怕玷污了大公子的名声,害怕被抛弃。
他不喜欢一抬头就是冰冷的岩壁。他喜欢月亮,莫名的喜欢,他喜欢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的手上。
看着月光,他总是会觉得痛苦,明明身边全是人,他还是觉得孤独。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他像是世间的孤魂…
痛苦的孤独…孤独的迷茫…
陡然间,空中突现一声闷雷。
无形的雷劈下,姜聊心中的白玉观音随之破裂,自己心中一直敬为月光的人,周遭也染上了黑气。
姜聊在原地缓了口气,仰天苦笑两声,垂着脑袋转身离开。
看着他落寞离开的身影,姜十堰心里揪着痛,立马捂住胸口,紧接着四肢也开始痛,浑身上下像是被虫子咬一样,四肢发软,一下就瘫在地上。
想起姜聊刚刚说,他并不快乐。
姜十堰心中不由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是对的,是否自己的决定也在无形地禁锢着姜聊。
自己面对阁主时忍辱负重,鄙夷他桎梏别人的所作所为,自己却在无形间也和他一样替别人选择了一条路。
“哗~啦~哗~啦~”,明明刚刚还在放晴的天,忽然下起瓢泼大雨。
浇灭了纸钱上的火苗。
姜十堰裹挟骑着泥土躺在雨里。
“碰碰!”一通砸门声,姜郴厌烦地对门外吼一声。
“敲什么敲!!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有什么事就不能明天说吗!”
门一开,外面站着姜十堰
他身上全是湿的,衣服上还混着泥土,发尖还在滴水,面具后眼睛那一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姜十堰一开口,声音带着委屈和哀戚。
“哥,我当时应该听你的话,不该把他带回来的,他今天和我说他在这并不快乐。”
姜郴心口某处的柔软一颤,叹了口气,也没在和他置气。
不顾姜十堰浑身湿透,一把抱住他,拍他的背。
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开口,相顾无言。
自竹林事后,姜聊像是突然变了性,不再像从前一样黏着姜十堰,只是偶尔会去东院与姜十堰说句话,多数时间还是待在西院里,或者慧眼慧耳屋里。
性子也没原先那样跳脱,变得稳重了不少;常常一个人痴痴地望着远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姜十堰也同他说过好几次,如果他不愿意去执行任务,可以不去的。
每次姜聊都只是笑笑说不用。
日子依旧像往常一样过着,似水流年般慢慢流走。
—上卷枯木·完—
抱歉 前几天三次有事耽搁了[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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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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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报告!有人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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