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境"餐厅的水晶吊灯将门口照得如同白昼。一行人刚走出旋转门，赵晚莞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李简禹。
李简禹手里捏着车钥匙，目光直直地锁定在施楚音身上。
几人相见都停下了脚步，苏缓不明所以地眨着眼，视线在李简禹和突然僵住的施楚音之间来回移动。徐北慕的神情也开始变得不自然。
"楚音。"李简禹上前一步，声音沙哑，"能借一步说话吗？"
"当然可以。"施楚音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但赵晚莞听出了那下面隐藏的颤音。
李简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就几分钟。我……我想当面说清楚。"
夜风吹乱了施楚音精心打理的头发，发丝随风舞动。赵晚莞注意到徐北慕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施楚音侧脸，眉头紧锁。
"小徐哥，"苏缓突然甜腻地插话，挽住徐北慕的手臂，"小徐哥送我回家吧，我们先走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徐北慕。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轻轻抽出手臂："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他掏出手机，"我给你叫辆专车吧。"
苏缓的笑容僵在脸上："可是……"
"就几分钟。"李简禹目光灼灼地看着施楚音，"说完我就走。"
施楚音深吸一口气，突然松开赵晚莞的手臂："好。"她转向同事们，"你们先走吧，我待会自己打车。"
赵晚莞担忧地看着好友，但施楚音给了她一个勉强的微笑，示意自己没事。徐北慕站在原地没动，假装在手机上操作打车软件，实则竖起了耳朵。
李简禹带着施楚音走到另一侧，距离刚好在能听见只言片语却又听不清完整对话的位置，但夜风偶尔会送来几个零碎的词句。
“……对不起，可能无法……”
“……我爸妈那里也……”
“……你值得更好的……”
赵晚莞捏紧包带，随时准备冲过去。徐北慕则站在不远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但眉头随着飘来的只言片语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没事，我们本来就不……”
“……没有谁对谁错……”
“……只是不适合……”
苏缓站在专车旁，不甘心地瞪着这一幕："小徐哥，车来了。"
徐北慕头也不抬："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苏缓还想说什么，但司机已经不耐烦地按了喇叭。她只好悻悻地上车，临走前狠狠瞪了施楚音的背影一眼。
远处，李简禹说了最后一句话，转身走向停车场。施楚音站在原地没动，背影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
赵晚莞正要上前，徐北慕却比她更快一步。他大步走向施楚音，却在距离两米处突然放慢脚步，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
"还好吗？"徐北慕的声音出奇地温柔。
施楚音转过身，脸上没有泪水，但眼睛亮得吓人："很好。"她甚至笑了笑，"前所未有的好。"
赵晚莞惊讶地发现施楚音的表情确实不像强颜欢笑，而是一种释然后的轻松。更奇怪的是徐北慕的反应——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眼睛里闪烁着可疑的光彩，活像个刚收到心仪礼物的孩子。
"他说什么了？"赵晚莞忍不住问。
施楚音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就是两个人不适合呗。"她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徐北慕立刻接话："我送你们。"
赵晚莞挑眉，三人走向停车场，气氛微妙地轻松起来。施楚音甚至哼起了小曲，与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样子判若两人。
"所以，"上车后，徐北慕透过后视镜看着施楚音，"你们……彻底结束了？"
施楚音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本来就没开始，只是老同学见面叙叙旧，今天只是画个句号。"她转过头，直视徐北慕的眼睛，"他说他终于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我爸妈的原因，两个人之间也不适合。"
徐北慕的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怎么看？"
"我觉得他说得对。"施楚音的声音很平静，"我们太不一样了。他喜欢安稳，我追求刺激；他习惯计划，我随性而为。"
徐北慕轻咳一声：“我觉得你挺好。”
“那也比不上人家小妹妹好，一口一个‘小徐哥’。”施楚音有些吃醋地说。
“哪有……”
“你有。”施楚音打断他。
“我今天也是第一天认识她，跟她又不熟。”徐北慕想反驳。
“我看你很享受人家叫你‘小徐哥’， ‘高兴’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施楚音反击，但语气没有往日的火药味。
赵晚莞坐在后排，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斗嘴，突然明白了什么。李简禹的出现像一面镜子，让施楚音看清了自己真正在意的是谁——不是那个表面完美的牙医，而是这个与她针锋相对的工作冤家。
车先停在赵晚莞小区门口。下车前，赵晚莞捏了捏施楚音的手："明天见？"
"明天见。"施楚音回握了一下，眼神传递着无需言说的感谢。
赵晚莞站在路边，看着徐北慕的车缓缓驶离。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暖，赵晚莞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想到今晚的施楚音和徐北慕，有些事不需要急于定义，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抬头仰望星空，赵晚莞深吸一口气，露出了欣喜的微笑。
按动密码的间隙，赵晚莞就听见从隔壁传来的熟悉笑声——她妈妈那种刻意提高八度的"社交专用笑"。
"不会吧……"赵晚莞贴着顾易的门仔细听，果然还有她爸爸低沉的附和声。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最糟糕的场景：妈妈盘问顾易他们的关系，爸爸在一旁帮腔，而顾易尴尬得脚趾抠地……
她猛地推开门，连包都来不及放就冲向顾易的房子。敲门的手举到半空又停住，赶紧先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才按了门铃。
门开得很快。顾易站在门口，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像是刚忙完什么。看到赵晚莞，他眼睛一亮，嘴角刚要上扬，就被身后赵妈妈的声音打断。
"晚莞？你怎么回来了？"赵妈妈从顾易身后探出头，手里端着杯茶，脸上写满了"计划被打断"的不自然。
"这话该我问吧？"赵晚莞挤进门，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一圈。赵爸爸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还有……那是她大学获奖时的照片吗？
"哎呀，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赵妈妈把赵晚莞拉到一旁，声音压得极低，"看你不在家，正好碰到小顾回来，就顺便过来坐坐。"
"妈！"赵晚莞耳朵发烫，"你们怎么能随便……"
"叔叔阿姨很客气，"顾易适时插话，递给赵晚莞一个"我尽力了"的眼神，"还带了一大袋零食。"
赵晚莞这才注意到餐桌上确实放着一个袋子。赵爸爸站起身，一脸无辜："我们就是串个门，你别大惊小怪的。"
"坐了多久了？"赵晚莞直接问道。
"刚到五分钟。"顾易说。
"快一小时了。"赵爸爸同时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顾易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赵晚莞扶额，注意到茶几上茶杯里的水已经喝了一半，果盘也少了好几块西瓜——这绝对不止五分钟的做客痕迹。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赵晚莞拽起妈妈的手，"爸，走吧。"
"急什么？"赵妈妈纹丝不动，"小顾刚说要给我们看他公司的动画呢。"
顾易明显怔了一下："啊，对……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
赵晚莞瞪大眼睛看向顾易，用眼神传递"你疯了吗？"。顾易回以一个无奈的耸肩，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妈，顾易明天还要工作，别打扰他了。"赵晚莞坚决地拿起妈妈放在沙发上的包。
赵妈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叹了口气："好吧。"她转向顾易，"小顾啊，有空常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做红烧排骨。"
"一定去，谢谢阿姨。"顾易礼貌地应着，悄悄对赵晚莞眨了眨眼。
送父母出门时，赵晚莞故意落在最后，用口型对顾易说了句"对不起"。顾易摇摇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回到自家客厅，赵晚莞终于长舒一口气，把包扔在沙发上："你们到底想干嘛？"
"什么干嘛？"赵妈妈一脸无辜地打开冰箱，"邻里之间走动走动不正常吗？"
"那为什么带照片？"赵晚莞指着被赵爸爸匆忙塞进柜子的厚重相框，"我大学获奖的那张照片？"
赵爸爸尴尬地咳嗽一声："你妈非说要给小顾看看你大学设计获奖的照片。"
"爸！"赵晚莞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妈妈坐在沙发上：“我们就是好奇，你俩到底什么关系？结果发现人家家里一点你的痕迹都没有，连双备用拖鞋都是男式的。”
"我们就是朋友。"赵晚莞轻声说，不知是在说服父母还是自己，"很好的朋友。"
赵妈妈和赵爸爸交换了一个眼神。"朋友就朋友吧。"赵妈妈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不过那孩子真不错，看你照片的时候眼睛会发光。"
“就大学时那张穿着白裙子站在宣传窗旁边的照片？” 赵晚莞捂住脸——那是她最糗的照片，因为紧张笑得特别僵硬，还被展板影子遮了半边脸。顾易居然盯着这种照片眼睛"发光"？
"怎么了？脸这么红？"赵妈妈突然问道。
"没什么！"赵晚莞收起尴尬，"就是……太热了。"
赵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赵晚莞注意到爸妈时不时交换的眼神，和那种"我们懂的"的微妙笑容。
赵晚莞看了时间，说：“我送你们回去吧，也不早了。”
赵妈妈和赵爸爸也答应了。赵晚莞开车送他们两个回家，又开车回来。
在出电梯的瞬间，刚好碰到顾易要出门扔垃圾。顾易笑着问：“平安脱险了吗？”
赵晚莞忍不住微笑："你怎么样？没被我爸妈吓到吧？"
顾易哭笑着说：“就是问了问我的收入、房产、未来规划……我的理想型，还有我父母对儿媳的期待。”
赵晚莞羞得差点钻地洞：“天啊，我要搬出这个城市……”
顾易轻笑出声，感应灯随之亮起。在暖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跟你开玩笑了的啦。"他顿了顿，"你大学时跟现在，还是有些变化的，差点没认出来。"
“顾易！”赵晚莞作势要打他，被他灵活地躲开。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突然同时意识到这举动有多像小学生，于是又尴尬地停下来。顾易摸了摸后颈：“早点休息吧。”
“早点休息，晚安。”
洗漱时，赵晚莞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上扬着，怎么也压不下去。镜中的女孩眼睛发亮，脸颊微红。赵晚莞盯着镜子，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内心悄然生长，像春风中的茶芽，微小却坚定。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在两家阳台之间那道小小的缝隙上，仿佛在为未来的某种可能铺就银色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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