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键盘敲击声也稀疏了不少。今天实习生苏缓请了事假,办公室又恢复了以前的人员,施楚音忙完手头上的工作,看了看时间,与业主约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施楚音关掉电脑,拿起包,对赵晚莞说:“我约了业主,今天就不回来了。”
赵晚莞抬头,微笑目送:“去吧,我今天没有约业主。”
施楚音走出大门,赵晚莞抬头瞥见徐北慕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几天来,他跟施楚音没有互动,好像中间隔了一条银河,谁都没往谁那里看一眼,赵晚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上次在商场徐北慕跟苏缓解释清楚后,苏缓收敛了很多。整个空间里,散发着怪怪的空气,赵晚莞也只能被迫呼吸着。
苏缓请事假,施楚音见业主去了,真是天赐良机。
赵晚莞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徐北慕,看到他正蹙眉盯着电脑屏幕,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徐北慕,最近项目压力很大?”赵晚莞轻声开口,带着点试探。
徐北慕这才真正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烦躁:“还好。有事?”
“没什么大事,”赵晚莞斟酌着词句,决定单刀直入,“就是看你……和施楚音,这几天怪怪的。上次在商场,你们好像闹得不太愉快?”
提到施楚音,徐北慕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身体也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副防御姿态:“她跟你抱怨了?说我自大、迟钝、活该被实习生缠着?”
“她什么都没说。”赵晚莞摇摇头,语气平和,“是我自己看到的。那天她跑出去,眼睛都红了。”
徐北慕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那泛红的眼眶也刺痛了他。但他很快又板起脸:“那是她脾气大,莫名其妙!我好心解释,她倒好,句句带刺!最后还甩脸子走了!”
“你觉得她为什么那么大火气?真的只是因为你跟实习生吃了顿饭?”赵晚莞目光直视着徐北慕,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
徐北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我怎么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大概……大概就是看不惯苏缓吧。”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烦躁。
“看不惯苏缓什么?”赵晚莞追问,“是看不惯她年轻漂亮,还是看不惯她离你太近?”
徐北慕被问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办公室里一时只剩下空调运行的微弱嗡鸣。
“徐北慕,”赵晚莞放软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你觉得施楚音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北慕皱眉,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工作能力强,有想法,就是太倔,脾气也冲,得理不饶人……”他细数着,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熟稔。
“那你知道她家的事吧?上次亲眼见过了。”赵晚莞打断他。
徐北慕一愣:“知道,她爸妈感情不是很好。”
“她爸妈的感情一直都不好,但为了楚音的人生大事,一直都没有离婚,现在已经决定离婚了,正在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中。上次你也看到了,她爸妈每次吵架都闹的很不体面,但两个人对楚音都是爱的,只能说感情的事很复杂,楚音也掌控不了。”赵晚莞严肃地说着。
徐北慕入神地听着,他印象中的施楚音,永远是那个面对设计稿据理力争、神采飞扬的设计师,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他从没想过,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家庭关系这么不和谐。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徐北慕的声音干涩,心里却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你觉得没关系吗?”赵晚莞的目光扫过他的手表上,“徐北慕,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徐家少爷,住豪华房子,开豪车,你的起点可能是很多人奋斗一生都达不到的终点。而施楚音呢?她是从一片废墟里,靠着自己一点一点重新站起来的。”
赵晚莞顿了顿,看着徐北慕脸上变幻的神情,继续道:“她不是无缘无故对你发脾气,也不是真的那么‘不可理喻’。她跟你吵,跟你对着干,某种程度上,或许是她真的喜欢你,可是她无能为力和你在同一起跑线上。因为在她心里,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害怕靠近,害怕认真,更害怕被你看轻,失去你。”
“我什么时候看轻她了?”徐北慕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被误解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我承认我有时候说话冲,但我从来没看轻她……”
“你没有明说,但那种差距感是无形的。”赵晚莞冷静地指出,“就像你手上戴的手表,可能是楚音拼劲全力都舍不得买的东西。你觉得理所当然的‘指导’,在她看来,可能带着她无法承受的‘施舍’意味。还有我和她当初在网上创立“空间魔法师”工作室,首要目的就是施楚音也想多攒点钱缓解一下家里的压力。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允许自己在你面前示弱?怎么敢让你看到她的脆弱和不安全感?”
徐北慕像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回椅子上。他回想起过往的种种:他无意中提到某个奢侈品牌时,她脸上闪过的细微不自在;还有她在他面前,永远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仿佛只有用攻击才能维持自己的尊……
原来,那不是针对他个人的厌恶,而是一种自我保护,一种深深的自卑和对跨阶层靠近的恐惧。
“她……她从来没说过……”徐北慕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懊悔。他终于明白,那天在商场,他那句脱口而出的“你是我什么人”,对施楚音而言,是多么残忍的一刀。那无异于在提醒她:看,你果然没资格过问我的事。
“她怎么可能说?”赵晚莞苦笑,“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宁愿让你觉得她是个脾气暴躁、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愿意让你看到她心底的那份怯懦。她害怕的不是苏缓,徐北慕,她害怕的是你背后那个她无法企及的世界,害怕的是投入感情后,最终会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而重蹈她父母的覆辙。”
办公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阳光透过窗户,在徐北慕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低着头,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巨大的震动和懊悔之中。
“门不当户不对?”
“对,你以为楚音看不出你喜欢她吗?其实她也喜欢你的,可是她觉得她那样破碎的家庭和你的家庭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她知道即使你们之间互相喜欢,最后也走不到一起的。你的背后还有你爸妈,还有你的家族。”赵晚莞最后还是说出了施楚音一直想说的话。
原来,他一直读不懂的“女人心”,背后隐藏着如此沉重的心事。原来,那些尖锐的对抗和刻意的疏离,并非厌恶,而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用尽全力守护自己最后的尊严和对感情渺茫的希望。
“我……”徐北慕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赵晚莞,“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像那种会看轻她的人吗?至于我爸妈的想法……”徐北慕停止了说下去。
赵晚莞看着他眼中罕见的迷茫和认真,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内心深处怎么想。但至少,你展现给她的世界,和她所处的世界,差距太大。这种差距本身,就足以让她筑起高墙了。”
徐北慕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的手表上,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慢慢拿起桌上的笔,无意识地转动着,似乎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也在重新审视自己和施楚音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
“谢谢你,晚莞。”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真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赵晚莞知道,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她轻轻点头:“不客气。我只是希望……你们别错过一些可能很重要的东西。”
工位上,徐北慕独自坐着,午后的阳光渐渐偏移。他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象,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施楚音倔强的眼神、泛红的眼眶,以及那些被她隐藏在尖锐言辞之下的脆弱。
那堵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门第”高墙,似乎第一次,在他眼前清晰地显现出来。而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该如何才能翻越它,或者拆掉它。
赵晚莞看着徐北慕,终于把藏在心里这么久的话说了出来。她知道如果被施楚音知道的话,肯定会阻止她说这些话,可是为了施楚音,为了他们两个别再误会彼此,索性说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至于后期的发展,赵晚莞想就交给时间吧。
赵晚莞低头看着电脑里的设计稿,松了一口气,施楚音面对感情没有长嘴,徐北慕也没有长嘴,那就让她这个局外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她长嘴也挺好。想到这里,赵晚莞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不过很快她又收起了这份暗自的窃喜,她想到自己的感情问题,同样也是不长嘴,又陷入到万年不变的暗恋角色中了。
赵晚莞自觉自己也挺没用,生了一些闷气,然后又埋头工作起来。
正忙碌着,海岛民宿项目负责人李强又定期发来了民宿建造进展的视频和照片。赵晚莞一收到马上就看了起来,项目进程非常有序,质量也非常有保障,无论从视频还是照片,都能看的出来李强比之前重视这个项目了。
赵晚莞算是彻底放心了,只要按照这样的进程施工,就一定能在本年末交上满意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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