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晚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看着床上终于安稳睡去但依旧眉头微蹙的施楚音,又看看守在床边目光几乎粘在楚音身上的徐北慕,陷入了两难。
徐北慕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他抬起头,看向赵晚莞,眼神里带着理解:“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赵晚莞疲惫地点点头,满心无奈:“实在不好意思啊,楚音只能交给你了。”
“你快回去吧。”徐北慕的语气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楚音这边交给我。我会守着她,直到她醒过来,确保她没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
看着徐北慕眼中那份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担当,赵晚莞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动了一些。她相信他此刻的承诺。
“好……那就麻烦你了,徐北慕。”赵晚莞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担忧地看了看施楚音,“有任何情况随时给我电话!”
“嗯,路上小心。”
赵晚莞匆匆离开了施楚音的房子,将这片弥漫着酒气、脆弱和刚刚开始回暖的微妙情愫的空间,留给了徐北慕和昏睡中的施楚音。
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城市灯火。徐北慕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玩手机,没有做其他事,只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施楚音的睡颜。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她微凉的手背,然后轻轻握住。
之前所有的隔阂、冷战、口是心非的话语,在她毫无防备的脆弱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这一刻,守在她身边,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看着她痛苦褪去后安静的睡颜,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汹涌的心疼彻底占据了徐北慕的心。
夜还很长。照顾一个醉酒的人并不轻松,需要不时查看,喂水,处理可能的突发状况。但徐北慕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每一次触碰都小心翼翼,每一次注视都饱含温柔。在这无声的守护和近距离的接触中,那些被压抑的情愫,那些因误会而生的冰霜,正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悄然融化、升温,重新连接起两颗曾经疏远的心。而赵晚莞,则再次踏入了去医院的“战场”。
生活,似乎总在考验着她分身乏术的能力。
宿醉带来的钝痛像沉重的铁锤,一下下敲打着施楚音的太阳穴。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陌生的天花板……不,是熟悉的,是她自己卧室的天花板。
意识一点点回笼,伴随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喉咙的干涩灼痛。昨晚……酒吧……一杯接一杯的烈酒……然后是一片空白。
她难受地嘤咛一声,试图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却在触及床边那个身影时骤然定住。
徐北慕。
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撑着额头,似乎在小憩。窗外的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也照亮了他眉宇间深深的倦意。他的T恤有些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
施楚音的心猛地一缩,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淹没了她。怎么会是他?昨晚……她最后的记忆里,似乎是晚莞的声音?
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徐北慕立刻抬起了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睁眼的瞬间,所有的疲惫都被一种清晰的关切取代,像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漾开涟漪。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温和,和往日的徐北慕截然不同,甚至小心翼翼地放低了音量,仿佛怕惊扰了她,“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想不想喝水?”
一连串关切的询问,让施楚音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茫然。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虚弱地点点头。
徐北慕立刻起身,动作麻利地倒了杯温水,又细心地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唇边。他一只手小心地托起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稳稳地端着杯子,喂她小口啜饮。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带来一丝清明。施楚音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终于找回一点力气,声音嘶哑地问:“晚莞呢?我记得……是她……”
“她来过,”徐北慕放下水杯,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苍白的脸,“昨晚是她找到你,给我打了电话。我们把你送回来的。”
施楚音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带着羞愧:“又麻烦她了……我昨晚是不是很丢人?”
“没有。”徐北慕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认真,“她只是很担心你。照顾了你很久,后来……”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后来她家那边出了点状况,她必须赶回去处理。走之前,把你托付给了我。”
施楚音蹙眉,随即又无力地垂下眼帘,“晚莞总是这样……自己都那么忙了,还要为我操心。”
“她担心你,也信任我。”徐北慕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承诺的重量,“所以,我留下来。”
简单的“我留下来”四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施楚音早已冰封的心湖上砸开了一道裂缝。她看着他眼底清晰可见的血丝,看着他为了照顾自己而染上的疲惫,看着他此刻专注而温和的眼神……一股巨大的、迟来的委屈和后怕猛地冲垮了她脆弱的堤防。
昨晚的绝望,失去的痛苦,被世界抛弃的冰冷感,还有此刻面对他守候的难以置信和感动……所有压抑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泪水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滚落,起初是无声的,随即压抑的啜泣声再也控制不住,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我没有家了……”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泣不成声,声音破碎不堪,“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句带着巨大绝望的哭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刺进了徐北慕的心脏。他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犹豫、所有那些因为误会和自尊而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猛地站起身,俯下身,张开双臂,将这个哭得浑身颤抖、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人儿,紧紧地、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他的拥抱是那样用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和不容置疑的保护欲,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无助和冰冷都驱散,用自己的体温将她重新温暖。
“不会是一个人。”徐北慕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响起,低沉、沙哑,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她的心上,“我在。楚音,我在这里。以后,我都在。”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此刻却成了施楚音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放任自己所有的脆弱和泪水浸湿他的衬衫,哭声从压抑的呜咽变成了彻底的宣泄。那积压了太久的孤独、恐惧和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出口。
徐北慕只是更紧地拥抱着她,一只手轻抚着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背脊,另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脑勺,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再说,只是用这个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拥抱,传递着他迟来的悔悟、坚定的承诺和无尽的心疼。
一夜未眠的疲惫依旧沉重,但感受着怀中人渐渐从崩溃的哭泣转为细碎的抽噎,感受着她紧绷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一点点放松下来,徐北慕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所有的等待和煎熬,在能重新将她拥入怀中的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值得。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坚冰,终于在这泪水和拥抱中,融化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施楚音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抽噎。她靠在他怀里,疲惫得几乎睁不开眼,但情绪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徐北慕小心翼翼地松开她一点,用指腹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珍视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哭出来就好了。饿不饿?胃里空了一夜,得吃点东西。”
施楚音有些茫然地点点头,还有些恍惚,仿佛刚才那场宣泄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等着。”徐北慕扶她靠好枕头,掖好被角,然后转身走出了卧室。
施楚音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着外面厨房传来的略显生疏但清晰可辨的声响——水龙头打开的声音,锅碗碰撞的轻响……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烟火气,伴随着食物的香气,隐隐约约地飘了进来。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宿醉的头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那个曾经冰冷疏离的身影,此刻正在她的厨房里忙碌,为她准备早餐。这个认知,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穿透了昨夜残留的阴霾,照亮了她心底那片荒芜的角落。
尽管前路可能仍有坎坷,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知道,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那个说“我在”的人,正在用最实际的行动,践行着他的诺言。而徐北慕,在厨房氤氲的热气中,笨拙却无比认真地搅动着锅里的白粥,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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