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一夜无眠,一夜的疲惫,一夜的沉默。

在各自的空间里,愤怒的余烬渐渐熄灭,留下的是冰冷而清晰的反思。

顾易靠坐在沙发上,窗外天色微明。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晚自己失控的言语和赵晚莞含泪跑走的背影,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发窒。他恨自己那该死的自尊心和笨拙的表达!赵晚莞独自面对骚扰,忍着委屈完成工作,甚至瞒着他,出发点是什么?是心疼他太忙,是不想给他添乱!这份心意,何其珍贵?而他,却用最伤人的方式曲解了她,质疑了她的信任,甚至将她推得更远。他真正想说的,是“晚莞,告诉我,让我保护你,让我和你一起面对”,而不是那些混账话。巨大的懊悔和心疼几乎将他淹没。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去道歉,必须把扭曲的心意掰正,必须告诉她,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赵晚莞蜷缩在自己小屋的床上,眼睛肿得像桃子。最初的委屈和伤心渐渐沉淀,理智开始回笼。她回想起顾易看到夏俊泽纠缠她时,那双瞬间冰寒刺骨,充满保护欲和愤怒的眼睛。他的失控,根源是什么?是后怕,是担心她受到伤害而自己却毫不知情,是一种“失职”的恐慌和无力感。她自以为是的“独立处理”和“不想打扰”,是否也在无形中剥夺了他作为男朋友想要守护她的权利?是否让他感到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她的初衷是爱,却忽略了爱的表达需要双向的坦诚和依赖。

第二天,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两人都心不在焉。设计图上的线条仿佛在跳动,会议上的发言也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赵晚莞编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想解释自己的心意和反思,打到一半,又觉得文字太苍白,删掉了。顾易也反复输入道歉的话语,却总觉得隔着屏幕无法传递他全部的悔意和决心。

必须当面说清楚!这个念头在两人心中同时坚定。

下班时间一到,顾易几乎是冲出了公司。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花店。他记得她说过,香槟色的郁金香温柔又坚韧。他精心挑选了一大束,比夏俊泽送的那束玫瑰更大、更饱满、更用心。他捧着这束象征着歉意、理解与重新开始的郁金香,早早地等在了赵晚莞公寓的电梯门口。心跳得很快,手心微微出汗,像一个等待审判又渴望救赎的信徒。

电梯的数字缓缓跳动,最终停在了赵晚莞居住的楼层。

“叮——” 电梯门向两侧滑开。

赵晚莞带着一身疲惫和心事走出电梯,一抬眼,便撞进了一片温柔的香槟色花海,以及花海后,顾易那双盛满了紧张、期待和浓烈歉意的深邃眼眸。

她愣住了,脚步停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

顾易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花轻轻递到她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清晰和真诚:“晚莞,对不起。”

他顿了顿,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努力剖开自己混乱的心意:“昨晚我说了混账话,伤了你的心。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生气,我失控,不是不信任你,更不是觉得你处理得不好。我是……我是害怕!害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委屈,害怕自己没能保护好你!看到那个人纠缠你,而我却像个局外人一样最后才知道,那种感觉……糟透了。”

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后怕和恳求:“我真正想说的是,晚莞,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觉得是大是小,只要你有一点点不舒服、一点点困扰,都告诉我,好吗?”

赵晚莞听着他剖心置腹的话语,看着他眼底的懊悔、后怕和那份毫不掩饰的珍视,心头积压的委屈和冰封瞬间土崩瓦解,眼眶再次湿润。她接过那束沉甸甸的,带着他体温的郁金香,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顾易……”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也带着释然和同样深刻的反思,“我也要说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想着自己处理,不想打扰你,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没想到这会让你觉得被排除在外,觉得无能为力。你说得对,我们是恋人,应该彼此依靠,共同面对风雨。我答应你,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们……我们需要建立更健康的沟通模式,不再藏着掖着,也不再用错误的方式表达关心。”

她抬起泪眼朦胧却无比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昨晚你说的话很伤人,但我现在明白了你愤怒背后的害怕。我们都有错,也都在反思。重要的是,我们都还在这里,都还爱着对方,都愿意为对方改变,对吗?”

“对!”顾易用力点头,巨大的释然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涌上心头。他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将抱着花的赵晚莞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个约定。”赵晚莞在耳边轻轻地说。

“什么约定?”顾易沉浸在喜悦中。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除了我第一时间要告诉你,你也一样要告诉我。”赵晚莞的声音很温柔。

“好。”顾易在赵晚莞的耳边轻轻地答应着。

郁金香清雅的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赵晚莞的脸颊贴着顾易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坚实和珍视。顾易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要分开。

所有的误会、争吵、委屈,都在这个充满了理解、承诺和深深爱意的拥抱里融化、消散。

电梯厅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依偎的身影和无声流淌的温情。这一次的裂痕,没有摧毁他们,反而让他们更深刻地理解了彼此的心意,学会了更坦诚的沟通和更紧密的依赖。

和好如初的甜蜜,比任何热恋期的激情都更让人安心和沉醉。他们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磕绊,但只要心在一起,坦诚相待,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这份经过反思和修复的感情,将更加坚韧和深厚。

前一晚的情绪大起大落,加上最近项目攻坚期连轴转的疲惫,像两座无形的大山,终于在顾易和赵晚莞和好如初、心神松懈下来的那一刻,压垮了他强撑的身体。

清晨,顾易在熟悉的头痛欲裂和浑身发冷中醒来,一摸额头,滚烫。嗓子也干得像冒烟。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是发烧了。挣扎着给公司发了条请假信息,又蔫蔫地给赵晚莞发了条:晚莞,我好像发烧了,请假在家躺着。

本想撒个娇,求点精神安慰,让她心疼心疼就好。

赵晚莞正在上班忙碌,看到信息,心立刻揪了起来。吵架后的疲惫,和好后的释然,加上这突如其来的生病……她几乎能想象到顾易一个人裹着毯子、蔫头耷脑的可怜样。心疼瞬间盖过了所有。

她立刻回复:

多少度?吃药了吗?家里有退烧药和体温计吗?

顾易很快回了张照片,是体温计——38.7℃。

吃了片退烧药,家里药有,就是难受。

赵晚莞看着那“难受”两个字,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看了看时间,果断起身:“楚音,我中午有点急事,晚点回来补进度!”

午休时间一到,赵晚莞拎起包就冲出了“空间家”。她先去药店买了些新鲜的退热贴,又绕路去一家粥铺,打包了一份清淡温热的蔬菜粥和小菜,用保温桶仔细装好。

当她打开顾易家的门时,就看到他裹着毯子蜷在床上,脸色潮红,精神萎靡,像只生病的大型犬,听到开门声才恹恹地抬起头。

“晚莞?你怎么回来了?”顾易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却亮了一下。

“你都烧成这样了,我能不回来看看吗?”赵晚莞快步走过去,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她皱起眉,“吃药多久了?感觉怎么样?”

“快两个小时了,好像……没那么冷了,但还是头疼,没力气。”顾易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又忍不住带上点委屈巴巴的语气。

“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粥。”赵晚莞把保温桶放到床边打开,温热的米香和蔬菜的清香立刻弥漫开来。

“嗯!饿!”顾易闻到香味,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声。看着赵晚莞细心地帮他盛粥,吹凉,心里那点病痛带来的难受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他一边小口喝着温度刚好的粥,胃里舒服了,心里更是熨帖。

吃着吃着,顾易想起什么,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向赵晚莞:“对了,那个夏俊泽……后来还有没有找你麻烦?”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赵晚莞正在给他倒水,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坦然道:“没有直接找我。他通过线上渠道发了些设计修改意见,挺具体的。” 她语气很平静,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上午就按他的要求修改好,重新发给他确认了,他已经通过了。下一步就是直接跟施工方对接方案细节,基本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她特意强调了“没什么关系”,给顾易吃定心丸。

果然,顾易听完,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连带着病似乎都好了一分。

心情一放松,病号就开始“作妖”了。顾易喝完粥,故意蹙着眉头,哼哼唧唧:“晚莞……头还是好疼……浑身没劲儿……”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因为发烧而显得格外水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赵晚莞,试图博取更多同情和照顾。

赵晚莞看着他这副故意卖惨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因为发烧而红扑扑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拆穿:“顾先生,演技有待提高哦!刚才喝粥的时候精神头不是挺好的吗?再装可怜,我就把剩下的粥收走了!”

顾易被她戳破,也不尴尬,反而顺势抓住她的手指,嘿嘿笑了两声,带着点得逞的满足:“被你看穿了……不过,有你在,真的舒服多了。” 他握着她的手,传递着依赖和安心。

赵晚莞的心软成一滩水,任由他握着,又监督他吃了次药,贴好退热贴。看着他眼皮开始打架,才轻声说:“好了,再睡会儿吧。我得回去上班了,下午还有个会。你乖乖的,多喝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顾易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她工作重要,点点头,声音带着困意:“嗯……你去吧,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 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期盼。

“知道了。”赵晚莞帮他掖好毯子,看着他闭上眼睛,才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卧室。

门轻轻关上。顾易在药效和疲惫中沉沉睡去,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安心的笑意。身体的病痛还在,但心里的不安和焦躁,已经被那碗温热的粥,那只温暖的手,和那句“没什么关系”彻底抚平了。他知道,他的“小赵花”,一直都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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