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道题都没有头绪,内心不爽也是再正常不过。
池砚现在确实不爽,而且他觉得这换谁都得来气,他也没打算藏着这股火,更懒得摆好脸色。
洛蓁蓁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偏不倚地撞上。
少年深黑色的眼中覆着一层疏离,像蒙了雾的玻璃,目光冷淡,好似没有温度。
而对面的女孩轻仰着头,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不避不让地迎着他的注视。
她的目光坦荡耿直,像一捧清澈见底的溪水,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那样直白白地、定定地看向他。
周遭人声嘈杂,喧哗如同潮水般涌动。
可就在他们四目相对的刹那,外界的声音仿佛骤然褪去。陌生的对视竟然凭空划出一方寂静的领地,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着,外界的喧嚣都被隔绝在一步之外。
洛蓁蓁随意踢了踢脚边的落叶,语气不疾不徐:“帅哥,请问你这有捡到两个画包吗,大概这么大。”
说罢,用手在身前比了比。
真行!
有事帅哥,没事大叔是吧。
不久前还大叔大叔的叫,现在再见,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喊他帅哥。
这声切换自如的称呼,倒是被她运用得炉火纯青。
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倒是挺会因事制宜的。
池砚咬了咬后槽牙,语气生硬:“什么名字?”
“洛蓁蓁和许苑。”
“哪掉的?”
“厕所旁边,我俩就不久前放那,走时忘拿了。”
池砚心中嗤笑了声。
得,不光眼神不好,习惯还不好,丢三落四!
“里面装的什么?”
“都是写生的用具,就画架、画板、颜料……反正东西还挺多的。”
信息都对得上。
池砚微抬下颌,睨了洛蓁蓁一眼,紧接着目光扫向里面的桌子,示意让洛蓁蓁过去:“来登记。”
洛蓁蓁亦步亦趋地跟在池砚身后,待他侧身让开,便安静地坐在那张还留着他余温的凳子上。
她垂眼拿起桌上的笔,笔尖顿了顿,随即在纸页上落下细细的声响,一行一行填起信息来。
池砚可以肯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这张脸。
但“洛蓁蓁”这三个字,却像一段模糊的旋律,若有若无地敲打着记忆的边缘,带来一种说不清的熟悉。
尽管池砚心中对她颇有微词,但不得不承认,她长得极为出挑。
少女伏在案前,长发如瀑布般从肩头滑落,几缕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至颊侧,轻触着纸面。
半晌,洛蓁蓁缓缓起身,将本子递给一旁垂眸睨着她的池砚,迎上他的目光,温和到:“填好了,你看看,我们的东西在哪呢?”
池砚囫囵地看了看,该填的倒是一样不落。
他慢条斯理地踱到柜子旁,从里面一手拎出了一个大的画包。
这画包一个少说有十斤,她俩背着都嫌沉,然而在池砚的手中,却好似没有重量。
两人连忙快步上前,异口同声地道了句谢谢,接过了画包。
压手的重量,让她俩胳膊不禁向下一坠。
两人刚往外走几步,洛蓁蓁募地回头仰起脸,笑靥倏然绽开,眼角眉梢都弯成了皎月牙儿:“真是麻烦你啦!拜拜!”
清甜的尾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
少女绸缎般的长发顺势在空中甩出一道活泼的弧线,发丝飞扬,掠过她带笑的嘴角和明亮的眼睛。
星月的光华和昏黄的路灯都缀在发梢,在空中流淌闪烁。
池砚闻声抬眼,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他眸光几不可察地一滞,随即归于深潭般的沉寂,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好家伙,自己热情得像个太阳,他那边冷淡得像个冰箱。
怎么,他说话是惜字如金还是按字收费啊?多蹦几个字能破产是吗?
她脸上那热情洋溢、感激涕零的笑,都快能刷好感度了!结果对面那位爷的友好值依旧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得,是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了,不紧捂不热,还冻伤了。
洛蓁蓁在忍气吞声地将头转回去的一瞬,小脸一垮,嘴角向下撇,白眼快翻到了后脑勺。
她脸上写满了嫌弃,可那气鼓鼓的小模样,倒显出了几分娇憨可爱。
————
安华路地处城市核心地带,是一条繁华热闹的主干道。
这里高楼林立,商铺云集,从早到晚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将市中心的活力与喧嚣展现得淋漓尽致。
每当坐车到这段路,洛蓁蓁就格外焦心。
家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是远在天边。她只能望堵兴叹,任车辆蜗行牛步。
指纹解锁成功的提示音轻柔响起,门应声而开。
洛蓁蓁一进家门,就看见自家妈妈敷着面膜,陷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最近的热播剧。
张岚和洛逸经常忙得脚不沾地,这天,算是她难得的休息时间。
“夏夏回来啦。”
“妈妈,你看啥呢。”洛蓁蓁换上拖鞋,好奇走过去看了看,“诶,我这都看过了,他俩马上要——”
张岚着急地打断:“禁止剧透!”
洛蓁蓁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遵命,母上大人!”
张岚佯装瞪了她一眼,可眼底的宠溺满得都要溺出来。
“我弟呢?”
“还能在在哪,房间打游戏呗。”
洛蓁蓁大步流星地走到洛屿房间门口,扯着嗓子喊:“洛屿,快出来!”
“马上,等我把这把打完。”
房中传来的声音,像蒙了一层沙,带着些沙哑和粗粝,可在尾音处不经意溜出一丝属于孩童的清亮。
“我给你打包了好吃的。”洛蓁蓁语气刻意咬重了些,“我就等你三秒,不然就没你的份了。”
“一、二、三……”
洛蓁蓁不紧不慢地转身,正要踱回客厅,身后却猛地传来“咔擦”一声。
洛屿的房门豁然洞开,他箭步如飞地冲到跟前,语气谄媚奉承:“来了来了!姐,我刚好饿了。”
洛屿刚上初一,一放假不是抱着手打游戏,就是和同学约着到处去玩。
至于补课班?他简直一个都不肯去,连门都没有。
张岚和洛逸工作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经常盯着他,两人闲暇之余念几句“紧箍咒”,他也有了免疫力。
东风吹马耳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现在家中也就洛蓁蓁能够管得动他,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但究其根源在于,张岚与洛逸的都是动动嘴皮子,顶多斥责几句。
然而洛蓁蓁却会将不满付诸于实际行动,一旦被惹急,她绝不吝于动用“武力”。
洛蓁蓁一巴掌摁在洛屿脑门上,恨铁不成钢地说:“天天就搁那玩手机,放假这么久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作业还没开始动。”
洛屿不满地小声嘟嚷:“一天天的真唠叨。”
洛蓁蓁眼睛微眯,目光里流露出杀气。
她握紧拳头,放在胸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我错了,姐!”洛屿立马认怂,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手却一刻没停,麻利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己岂会害怕她?
他只是好男不和女斗,让着她罢了。
洛屿三下五除二热好了菜,开始风卷残云般地消灭食物。
“唔……姐,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他鼓着腮帮子,说话含糊不清,“你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善待你亲爱的弟弟了吗?”
洛蓁蓁岂会透露这是她们的“残羹冷炙”?
只见她戏精上身,表情管理堪称满分,无缝切换成一种痛心疾首、一片真心被错付的样子:“姐姐对你的爱,天地可鉴!没想到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的。”
一旁的张岚和洛逸看戏般地看着姐弟俩。
真是两个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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