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姑奶奶,手机真没在我身上。”小伙子顶着一头卷毛被许珥压在铁门上疼得嗷嗷叫。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还想抵赖?”许珥实在不懂这二十出头有手有脚的男生干什么不好,非要偷东西,害得她和刘潇洋追了三条街。
想到这,许珥压着他的手臂又重了些。
“手断了,断了,真断了。”小伙实在没辙:“行行,我承认,手机是我偷的,但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啊,可能跑的时候掉了,不信你们搜身。”
许珥松了力气看刘潇洋一眼,他搜完男生全身摇摇头,空空如也,口袋比脸还干净。
“我就说吧。”
许珥直接拿出手铐给人拷上:“说什么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销赃了?先跟我们回所里。”
“我忙着呢。” 男生一听要去派出所有些发怵。
许珥睨了一眼:“忙着偷手机?”
“……”这事就过不去了呗。
回到派出所,许珥刚把人关进讯问室,叶静舒就拿着一部手机过来:“哎,正找你们呢。”
“小羊,这你的手机吗?”她对这歪嘴加两滴汗的大脸手机壳巨嫌弃无比,整个派出所也只有刘潇洋会用这种丑东西了。
“啊?是啊,怎么在你这?”刘潇洋接过手机觉得有些神奇,这难道还长腿自己跑回来了?
“有个好心人,拾金不昧。”叶静舒朝窗外努努嘴,意味深长地说:“还挺帅。”
许珥转头只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背影,不由得怔了怔。
“师姐?” 刘潇洋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许珥回过神: “你有没有觉得这背影有点眼熟。”
“没有。”刘潇洋摇头并不认识,他露出贼兮兮的笑容:“师姐,你都有男朋友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介绍给静舒姐?”
他话音刚落叶静舒的材料就盖在他脑子上,同时许珥踹了他小腿一脚。
双重的打击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捂头还是捂腿,疼得呲牙咧嘴,漂亮的女人果然危险。
考虑到小伙是初犯且认错态度良好,最终处以五百元罚款,在许珥一番教育后写了保证书便释放了。
许珥出门时候路过接警大厅,听见里面有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天花板仿佛要震塌一般。
她探头望去,只见一名年轻女警正被报案人纠缠,周围却无人相助。报案人年纪和她相仿,尖利的美甲几乎要掐进女警手臂的皮肤里。
许珥对这个女民警有些印象,是刚来的实习警员,还是公安大硕士毕业的高材生。
所里传言她只是来基层镀金,说不定下个月就会调去市局。还有人说她有局长做靠山,没人敢得罪。
许是她师父不在身边,第一次碰到这事有些惊慌失措,手足无措又不敢挣脱,嘴里嘀咕着安抚的话。旁边的警员只是帮忙劝说了几句,因为他也在焦头烂额地处理案件,没空解围。
许珥朝着那个女民警走去,扣住报案人的手腕稍一用力,对方立刻松开了手。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许珥抽了张纸巾给她:“小妹妹,擦下眼泪,我们去调解室,有什么问题好好说。”
苏怡然揉了揉发疼的手看向许珥仿佛是救世主降临: “许警官,谢谢。”
“你师父呢?”许珥点点头,拿过她手中的材料。
苏怡然神色暗淡: “他出警了。”
许珥有些意外,新收的徒弟不带着一起?想当初自己刚来可是跟着师父连轴轮转了两个月快累死了。
但想起那些传闻,许珥没再多问,她带着苏怡然去调解室了解具体情况。
报案人24岁,她在讲述案情的时候总是会偏离话题,最远能扯到米国总统选举,许珥打断她好几次才了解清楚。
一句话总结就是,这女生的姐姐在农村被邻居强/奸了。
许珥问她姐姐怎么没来,女生说姐姐怕被家里人嫌弃,被村里人指点。
这让许珥有些头疼,且不说是两天前的事,受害者还洗了澡,什么证据都没留下,也不能只凭借受害人妹妹的一张嘴就立案。
经过半小时沟通,许珥建议女生回去劝说姐姐亲自来派出所说明情况,同时警方会联系村委会调查嫌疑人背景。
女生理解警方的难处,临走时还向苏怡然道歉自己方才情绪过激。
苏怡然看女生离开的背影,其实从刚才的聊天能听出来,她还是有一点点法律知识:“许警官,这个能立案吗?”
许珥盖上笔,她也说不准:“先不论陈述真实性,现行司法最高准则是刑法,遵循疑罪从无,重视物证。”
“所以这个案子要是真如那个女生所说受害人洗澡导致精/液无法提取,证据链不完整。司法机关在掌握其他确凿证据之外,仍旧无法定罪。哪怕嫌疑人口供认罪,依旧违背法律原则,也不能因言定罪。”
苏怡然叹了口气,即便掌握法律知识,面对这种情况仍感无力。
许珥从她眼中看到熟悉的迷茫。从事警察和医生这类职业需要保持专业距离,过度共情反而影响判断。
“其根源在于法律意识淡薄,然后事情发生后恐惧恶心厌恶的心情大于理智。害怕自己的事情宣扬出去被别人指指点点,害怕家人对自己的嫌弃什么的,也不难保真的有些人会受害者有罪论。”
村里那些人就更别说了,活了七八十岁的封建思想怎么可能改得过来,有时候民警过去科普还遭骂嘞。
*
苏怡然在调查这事的时候,她师父出警回来了。
她抱着刚才的材料跑到师父跟前很是欢喜,还夸了许珥一番,谁料她师父脸跟锅底一样黑:“这点小事还要劳烦许警官?你来这除了接电话和劝人离婚还会什么?”
张文德觉得头发都白了许多,自己带的实习生才来一个多月调解了七对夫妻矛盾,全劝了离婚,真是个人才。
他刚才就亲自上门给自己徒弟擦屁股去了。
“可是他们…”
“离婚容易,考虑过孩子吗?时家那个案子,妻子四十多岁,二十年没工作,离婚后怎么生活?”
“那个男人找小三,有必要继续吗?”苏怡然低着头看似认错,心里有些不服气。
“关你什么事啊,人不是都说了,知道错了。失足一次而已,何况两个小孩学费和生活费不都是男人寄回去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说什么?”
苏怡然鞠了一个大大的躬:“没有,师父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好好听您的话,一旁听着绝不讲话。”
张文德拽了拽警帽,看苏怡然灿烂的笑脸无处发火:“今天别着跟我出警,回去写检讨一万字。”
“啊!”苏怡然脸立马塌了。
张文德走了又回来:“再加面壁思过,一小时。”
许珥从楼上下来正好碰到他,打了声招呼: “张队。”
张文德点点头,看到她脸色好些:“谢谢了,许珥。”
苏怡然正蹲地上拔草,听到脚步声立刻弹起来:“对不起师父,我刚就是脚麻了,现在面壁思过。”
许珥看草地上秃了一块笑出了声,她刚还以为对方在哭呢,这姑娘不知道是心太大还是心态好。就这性子怎么从警校毕业的?
“许警官。”苏怡然听到声音不对连忙转身: “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这么大声,估计杨所也听到了。”许珥指了指上面,她刚从办公室下来: “别浪费你师父的心意,故意骂给上面听呢。你这属实破了记录,估摸着投诉电话已经打给杨所了。”
所以如果她师父不提前处理,杨乐山指不定要比张文德惩罚得更狠,起码检讨书就不止一万字。
“可是我觉得他们婚姻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在一起。”苏怡然不敢问张文德只能问她。
许珥猜测这姑娘家境优渥,难以理解现实困境:“老一辈观念不同。虽然你说得对,但换作是我,不会直接劝离。”
苏怡然疑惑。
“你考研应该学过政治吧?矛盾具有特殊性,具体事物具体分析是正确认识事物的基础,也是正确解决问题的关键。”
“就好比我刚才听到你讲时家夫妻的事,男方家暴了吗?”
苏怡然摇头。
“不给小孩抚养费钱了吗?”
再次摇头。
“他虽然常年在外,但每周都打电话回家。物质上满足孩子需求,精神上也给予支持。”
苏怡然抿着唇: “是,那个男人还是出轨了,给小三花了不少钱,回家还总是pua那个阿姨。”
“这种事情,我们不能替她决定离婚,时先生可能不是个好丈夫,也许是个好父亲。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只是在道德层面有错,不触及法律。”
苏怡然想了想: “许警官,你不会想说时家那个人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许珥沉默了一会:“难道不是吗,世界上哪有猫不偷腥,只是看个人的自制力罢了。”
苏怡然悄咪咪地问:“许警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男朋友要是干这事呢?”
许珥眯了眯眼:“干他。”
此时正在手术台的江鹤川打了个喷嚏,差点把锤子甩飞。
“帅!”
苏怡然的一声吼让楼上刚出办公室的张文德给听到了:“苏怡然!”
“到!”
“让你面壁,你干嘛呢!”
苏怡然敬了个礼:“报告师父,许警官批评得有道理,我正自我反省,一定不负党和国家对我的…”
“停!闭上你的嘴,脸转过去。”见同事们都在笑,张文德打断她的话。
苏怡然吐了个舌头又转身对着墙壁。
许珥摇头这真是个活宝。
中午吃饭时候许珥又碰到张文德聊了几句: “张队,我听说小羊刚进来时候也这样。”
刘潇洋的师父辞职以后,他就跟着张文德干活了,也算半个徒弟。
张文德回忆起往事哼了一声:“半斤八两。”
他端着饭盆找不到位置,看着帮忙占座朝他打招呼的苏怡然就头疼:“我带的学生要能有你一半聪明,估计也能多活几年。”
许珥心想自己当初也是被翟岩操碎了心。
特别是知道她是烈士之后,翟岩总担心她出事,只让去现场不让抓捕犯人,整天做些杂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周伟均国安警的这个身份没有多少人知道,导致局里有些闲言碎语,翟岩不在乎,但许珥不希望自己老师背上这个骂名。
后来她和翟岩说:“老师,我想和爸爸一样做个好警察,我不比他差,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包括牺牲。”
或许是被许珥坚定的眼神触动了,从那以后翟岩把毕生所学一一教给了她。
不知道师父现在有没后悔提出那个申请,有没有后悔说出那句话,但对许珥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依然坚守在警队,事业与家庭勉强算圆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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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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