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然转身走向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慢悠悠走到窗边,手指轻弹开啤酒罐。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天空仿佛被一层灰色的幕布覆盖,阳光无法穿透这层阴霾。
他后悔自己当初的草率,可后悔的事很多,也不差这一桩一件。
突然,陈舒然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超市。
一个女孩坐在门口避雨,白色的外套,经过雨水的洗礼,一块块的污渍像朵花慢慢绽放出属于它的枝枝蔓蔓。
倒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他心里涌出一阵悸动,想要迫不及待的加入这份画作。
而此时的雨白鹭,正坐在超市门口的摇椅上啃冰棍。
突然一道好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清泉敲打着山石,清冽而不失力量感:“请问,你要伞吗?”
雨白鹭悠闲的坐在摇椅上,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画出个调皮的弧度。
雨白鹭好心情被破坏的无影无踪:“不需要,不扫码,赶时间……。”
还没等她说完,黑色的雨伞已经悄然出现在她的头顶,投下一片黑影。
雨白鹭眉头紧锁:“现在都流行强买强卖了?难道想给我来场爱情的买卖?”
雨白鹭抬起头,想要看看是谁这么big胆,一双手首先映入眼帘。
那双手白皙修长,像是一块还未经开发璞玉,血管笔直,像几条永不相交的直线。
“这血管嘎嘎好,谁看见都想扎两针。就是手上有个黑痣,影响美观。啧啧啧…”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对方不动声色地将手臂藏入口袋。
雨白鹭随着对方的动作,继续向上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是昨天晚上输液那个社会哥嘛?干嘛?都跟踪我到这了?看着昨天晚上他朋友说的,不会找我当替身的吧?霸道大学生的替身小娇妻?”
雨白鹭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之前看过的言情小说一股脑全出来了。“什么暂停,白月光回来,替身滚开,什么替身强制爱,什么替身带球跑…啧啧啧,虐恋啊!虐恋啊。”
或许是自己思路太过于清奇,雨白鹭直接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不兼职当替身走开,快走开。”
这一瞬间,世界仿佛只剩下雨滴敲打地面的咚咚声,刺耳且难听。
陈舒然觉得自己当初就不应该下来,碰到个戏精:“妹妹,误会,我在楼上住着,看到你头发湿漉漉的,害怕进水喽。”
雨白鹭哦哦哦几声,准备逃离现场,毕竟自己理亏,心里悄悄给自己竖起个大拇指“果然美女都会反思自己,不愧是我,高素质。”
陈舒然看着对面的人一脸骄傲,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明明在损她,她听不出来吗?
他把伞强塞给雨白鹭,头也不回的走向雨中,只留下个帅气的背影,让雨白鹭有点摸不清头脑。
“现在的男人都流行耍帅了?”
雨白鹭打开对方送的雨伞,还没走两步路,感觉什么东西顺着头发滑落脸颊。
她带着点疑惑不解,缓缓抬起头,雨滴正中眉心。
“不想送就不送啊啊啊啊!送一把破伞干哈啊?玩呐?别在让我遇见你了奥,雨伞男!”雨白鹭用力握住伞柄,想要把这破烂伞扔飞出去。
可毕竟伞再烂也是把伞。
雨白鹭往家的方向跑去,并没有注意到后方角落里那道带着些许探究的目光。
走到楼下,雨白鹭才觉着有些不对劲,她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装作自拍的样子,朝后方看去。
只见男子身形模糊,撑着黑色雨伞,由于视角影响,并不能看清楚样子。
雨白鹭不敢细看,她想起那个午后。
也是这样的天气,下着嘀嗒小雨,迷雾中的潮湿气味,像是有粘腻的东西在阴暗处缓慢爬行。简直让人恶心作呕,摆脱不了。
手里的塑料袋随着雨白鹭的思绪,不断拉扯着,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她努力想要向抬起腿,逃离这份恐惧。
可她仿佛被什么拉住了双脚,迈不出去,也走不开。只能听着远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靠近自己。
多年努力建立的屏障,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但她还想做出一次努力,哪怕就这一次。
后面跟着的人,还以为她是被点了穴位,姿势怪异的站在原地。
他眉眼中带着些许疑惑,抬起手揉揉眼睛。一阵风吹过来凉飕飕的,也不能让小姑娘站在原地吹风。
无奈叹了口气,快步走到雨白鹭身后,心里还盘算着:“老妈之前好像说过,发癔症的人不能强喊,人吓出个好歹…”
还没等他想完,雨白鹭一塑料袋就把他扇了个老远。
雨白鹭眼看把来人击退老远,哏着脖子朝对方喊去:“我可不怕你啊!别惹我,我有病。”她顿了口气,又加了句“我有传染病,接触就传染你。”
对方脸上的笑容,随着雨白鹭的话,一点点龟裂,他也觉得她有病,精神病。
雨白鹭不见回应,鼓起勇气看向对方。
“脸怪帅的,就是好像在哪看见过?”
她敲敲脑袋,半天想不起来,直到看见那双手。
“雨伞男”雨白鹭的声音太过于嘹亮,让陈舒然的手抖了一下,恨不得把牙给咬碎了:“我就知道,今年犯太岁。”
“陈舒然,不是什么雨伞男!”陈舒然咬着后槽牙,一句一顿说出来。
雨白鹭看着对方脸色,阴森森的怪吓人的,当机立断选择道歉:“对不起!我偏见了,我道歉,我检举。”
或许是雨白鹭太过于真诚,陈舒然嘴角缓缓上扬,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雨白鹭心里只有一句话:“少爷,他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秒变老奴了噻。
或许是两人的角度都过于清奇,老天都看不下去,来了场及时雨,想要迫使二人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雨白鹭眼看着这雨越下越大,自己还拿个破洞雨伞,只能快速结束这场奇葩的邂逅:“那个陈舒然,我先走了,我看你也住这个小区,到时候我还你?”
陈舒然手伸出伞外,感受雨滴打在手上的那种冰冷感,就这雨白鹭感觉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来了句:“随你。”
雨白鹭一头黑线,想赶紧离开现场,自己可没空陪他演霸总装深沉的游戏。
雨白鹭刚走到2楼,就听见后面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好家伙,不是说随我,干嘛了?又跟过来,这个伞是有特殊意义了?”
雨白鹭忍了忍,可能人家住在二楼,结果一直走到三楼,也没听见扭动钥匙的声音。
一忍再忍,无需再忍。雨白鹭停下脚步朝着后方说道:“大哥,你要是对我有意思你就直说,你跟我一路了,到底想干嘛?你别说问我要伞了,这伞破了个洞,你不知道?我懂了,你是想炸我对不对!给我个伞,邂逅你整个春天。”
陈舒然听着雨白鹭的话,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讥讽,本想替自己争辩几分,结果听到个洞洞伞,一股子热气由内到外,直冲脸上,一下子脸红透了。
他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钥匙,本来平时很浅的口袋,今天格外的深,像是大海捞月。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雨白鹭脸一下子像是山楂,红透了。
“苍天啊!大地啊!我是哪根筋不对?人家好心好意送伞,我还觉得他别有用心,我简直不是人啊!”雨白鹭双手捂脸状,内心羞愧朝楼上跑去。
推门进去的陈舒然也不好受,他眼神呆滞,双手插兜,迷离状坐在沙发上。
半天才缓过劲,摆烂似的向后躺去:“干嘛要送个破洞伞啊啊啊!为什么?”
陈舒然把头捂在抱枕里,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昏过去重来一遍。
可时间不会重来,它只会迈着大步且坚定不移的向前走去。
一年的时间过的很快。
雨白鹭好不容易熬完最后一个进修科室,准备打道回府。她进修除了转科知识外,还悟出个道理——辞职。
她一刻也不能在医院待下去,呼吸的每一口空气,每时每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不属于这里。
她不能忘记那件事,走不出来,也没打算出来,她困在医院进退两难。
雨白鹭拎着东西脸色沉重,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温柔而又显得圣神无比。
尽管阳光遍布走廊里的每一个角落,可她任然觉得有一块地方是黑色的,漫无目地侵蚀她的神经。
也该去那个地方看看了。
也该,道个别了。
顺着走廊往前走第三个屋子,那是雨白鹭从小走到大的距离。
雨白鹭深吸一口气,打开那道暖木色大门,满墙的红色映入眼帘。
那曾经的荣耀,并不因为主人的离世而消磨,反而更加的红,红的让人想要流泪。
雨白鹭盯着那些锦旗出神,仿佛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那个不存在的人听:“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鹭鹭,我就知道你在这!”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站立在雨白鹭的身边。
“王阿姨,啥时候你能稳重点噻?当上主任的人了,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雨白鹭抚摸跳动的小心脏。
王莉并没有回答,反而看向窗边的办公桌,眼神难掩悲伤:“几年了你都没来这里看看,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雨白鹭抚摸墙边那几道的划痕—那场意外中唯一留下的痕迹。
“老师那件事对我们来说都是个打击,可人也要往前看…”
“别说了,王姨,我说话难听我就先不说了。”雨白鹭双眼透露着深深的无力感,眼角微红:“要不是医院非让我爸休息的时候来做那场手术,我爸也不会被人…追着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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