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诗答应了李义的要求。
她发觉李义的行事作风和家里规矩的教育简直如出一辙。老师在规劝她有关白溶的事情上,并没有做错。出于理性来说,她应该听老师的。
可人总要从心的去选择一次。
即便只有一次。
卫诗下了班,很快带着昨天的ipad去了最近的图文店。这放在以前,卫诗不会有去图文店的机会。单位里什么都有,包括比图文店更精细百倍的仪器。
她带着昨天给白溶画的画像,去图文店打印出来,做好相框,才板板正正的带着回家。
回家的路上,路程不远,卫诗走得慢慢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卫诗穿着黑色的衬衣,下摆扎了一半进裤子里。
好似呆愣愣的在路上走着。但她似乎又很有神采。
卫诗想到,圈子里的人,或者说正常人是怎么形容自己这个状态的?
好像是,叫做“鬼上身”了来着。
“鬼上身?”卫诗带着笑意说了这么一句,“那就鬼上身吧。”
她的脚步又快了。
回到家,家里的大鬼给她打开了门。
卫诗吓得一激灵,手里拎着的袋子险些掉在地上。
“卫姑娘,欢迎回家。”
白溶飘在卫诗眼前,现有的力量让她可以以意念打开开门。
“你、你吓我一跳。”卫诗看到了她的模样,可谓近在咫尺。白溶飘着,和她差不多的高,诡异又可爱。
卫诗与她互相对着看,看出王八看绿豆的喜感。
她忽然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连连摇头,“你看起来是精神了很多啊。”
白溶也在笑着,回礼,“谢谢卫姑娘的香烛。”
果然啊,香烛是有用的。老师之前说的话,也不会有错的。
卫诗走进去,关上了家门,正要开灯。却见白溶伸手示意,阻止了她的动作。
只见白溶慢慢的闭上眼睛,眉头一蹙,室内的灯光全部一下子打开!
“好啦。”白溶献宝似的,打开了全部的灯。
“哦~”卫诗哇哦一声,顿在原地。
该怎么说?怎么夸她呢......
哇哦,你好厉害啊?
有点假。
卫诗动了动喉咙,“嗯......好厉害呀。”
这回轮到白溶噗呲一声笑出声音来。
“哈哈,卫姑娘啊,实在是不会夸人呢。”
“确实厉害。”这回卫诗诚恳了很多,与她一起走到沙发前。
她动手打开袋子,取出相框,放它放在了侧面的架子上。
“这是......”
卫诗彷如平常,“我查过了,你需要一个载体。载体的意思是...嗯,可以让你更好受人间的香火。”
夜里也不必隐藏在白墙里了。
再转眼看向白溶,发觉她看着相框的眼神落寞哀伤,透着难以言喻的伤痛......
“这幅画...可以当做你的灵位来用。我会想办法让你能够走出这里,走进现在的世界去看看。不管能不能找到你的心上人。”
白溶落泪,便是血泪,不太好看。
她哽咽着,“卫姑娘...我......我没想过你会对我这么好。”
毕竟人鬼殊途,她本来不该进去卫诗的生活里。
卫诗道:“我也没想过会遇到你。”
所以,一切归咎于缘分和宿命,就是最恰当的解释了。
卫诗动手,将一小香炉放在白溶的画像前,点燃三支香。昨夜用的是蜡烛,今日换了香来。
没有明火,安全一些。
今天回来的不迟,还能给自己下一碗面条吃。卫诗走进厨房,白溶就在身后飘着过来,像极了个影子。
卫诗打开冰箱,白溶也新奇的探脑袋往里面看。
她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物件儿,打开也能有光照出来,里面的光也不会灼烧到她。想来,就是个很好的东西。
“这叫冰箱,换那时的话来说,农家的地窖可以类比。”卫诗瞧着她新奇的模样,笑得不加掩饰。
“哦。”
接着在厨房的一切行动,卫诗自带语音解说,与白溶仔仔细细的说了明白。现在这鬼魂啊,还有驱动外物的能力了,是要好好交代的。
“下面的阀门不可以去动。”是煤气。
“上面的按钮会打开这个机器,一般只有做菜时才用,平时不要打开。”是油烟机。
然后是水龙头,电闸。
还有......
“我一个人住,平时不会人过来。不管是谁敲门,都不要打开。你记住了吗?”
白溶乖得很,双手摆在身前,点点头。
这回卫诗下了两碗面,一人一鬼各一个鸡蛋。
白溶的那碗面,筷子竖着插在面里,摆在她面前。
“卫姑娘,这是做什么?”白溶不解。今天是有自己的一份吗?
卫诗摆好那碗面,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温和道:“我听老人说,把筷子这样摆着,是祭奠鬼魂的意思。我想试试,你能不能......”
话说到这里,卫诗又一次将自己的想法推翻。这似乎是流传下来的一个民俗而已,白溶能受了香火,却不可能触碰到不属于她那个世界的实物。
阴阳有界线。
白溶笑起来,眼角弯弯,“卫姑娘有心了。今日我便不尝试了,我看着你吃也一样很欢喜。”
卫诗如鲠在喉,对着白溶这一张脸,默默不言。
“卫姑娘。你不要内疚,我信因果。”
我信因果,故而相信,在这个陌生世界遇到一切机缘,都是注定的。或许是上辈子有所求,天恩应允,才有机会从玉玦中脱身。
所以,你不要内疚......
卫诗低下头吃面,慌忙应了声“好”,再没看白溶那双眼睛了。
......
宿舍套房里的电视平时很少会打开,今天卫诗在饭后特意寻找了遥控器。
电视能看,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节目要付费。卫诗拿遥控器的手有点抖。
最后调到《动物大世界》,是免费的。
“卫姑娘,好多牛......在里面动啊?”
卫诗红着脸,支吾着,“对啊。在里面动......”接着仔仔细细的解释着,里面的画面是被拍摄之后播放出来的,而不是真的在里面动。
白溶显然不能理解太多,皱着小眉头,像拧着个疙瘩似的看了一夜电视......
第二天卫诗走出房门洗漱,就瞧着白溶飘在半空中,迷迷糊糊的盯着电视机。电视里的画面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销售广告。
所以她看了一晚上......看卖吸黑头的面膜仪?
“那个......白姑娘?”
白溶迷糊着缓了缓神,“啊......”
“天亮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白溶转头问她,“什么时辰了?”
卫诗想了片刻,“卯时二刻。今天上午我得去大学上课,下午就能回来。”
“卫姑娘是位先生?”
卫诗走进厨房从冰箱拿出吐司,放进嘴里,思索片刻,谦虚着,“可以算半个。我不经常去讲学,只是偶尔。主业是做文物修复,更好体会过去的时代里那些文化与环境,思索古今异义,来往碰撞。”
“卫姑娘好生厉害......”白溶不知想到了什么,抿起一抹笑,“所以卫姑娘很想从我身上看到,我生前那个时代的模样吧。”
所以收留了我,也很尽力的在帮我。
卫姑娘啊,是有所追求之人,是有大才之人……
白溶心生仰慕,起身对着卫诗行了一礼。
“白姑娘,我......”卫诗的话在口中绕了绕,又回到了肚子里。说不清的有很多,不如不说。
“嗯?怎么了?”
“没事,只是不大习惯这样叫你。我们这里的人,不称如此文雅。白姑娘有小字吗?”
白溶点头,“有的……可唤我蘅如。她给我起过一个小字,我记得。”
蘅如......卫诗默念几次这个名字,她忽而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喉上也被吐司堵着,咽不下去。端起水杯,卫诗将水一饮而尽。
“好......蘅如。你记得小字,那应该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生辰八字吧?”
白溶的眼里充满迷蒙,竟像是个孩子一般,探究着卫诗话里的含义。
“怎么?你不记得了吗?”卫诗不信,靠近了她几步。
白溶轻轻摇头,问道:“你能再唤我一声吗?加上我的姓氏吧,再唤我一声......”
末了的话,全是祈求的意味。
“什么?”卫诗微愣,而后慢慢的说了白溶想要的话,“蘅如......”
白溶呜咽,“我是。”
“白蘅如。”
她的血泪落了下来。
她忆起一个人,那人喜着白色的衣衫,曾同她说,她们的姓名之中都有颜色,总是命中注定要相识的......
那人唤作越青,喜作画,擅绘花鸟。喜着白衣,因着白字与她的姓相同。
白溶阖上双目,眼前一片绯红。
逐水亭,三月时节。白府嫡女自家中出,两婢子相随。至城郊逐水亭不远处,天降大雨。所感天有不测风云,无奈进逐水亭躲避。亭子画具二三,四处铺摆,白氏随身婢子清理画具置于一旁,寻了干净之地予白氏歇息。
未及坐下,画师越青冒雨而至。
雨幕涟涟中,白溶遇越青,三月雨落万物生,点点绵绵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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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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