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头的天依旧暗沉沉的,一月的寒风刀鞘似寒铁,在外头走着,衣袍被风刮的呼呼作响。行走间寒气便从衣角各处钻进去,直叫你浑身冻僵了才好。
此刻不过五更天,但皇城朱门处已经陆陆续续有些大臣穿着朝服三两聚在一起,等着上朝。
靳秦这是初初回京都,也是第一次上朝了。
范增几个也在,虽昨晚走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但此刻却精神奕奕的,不见丝毫颓唐。
靳秦一身朱红色官服,腰间镶嵌着红宝石,中间刺绣描金的麒麟图案,头上的金冠含珠,极其威风。时下人皆觉得男子清秀为俊美,然而靳秦的长相却十分硬挺,刀削玉刻一般,线条硬朗,与那些清秀的男子绝不相同。
可但凡见过靳秦的没一个说他长的不俊俏的。
靳秦走过去,一路上一些小官忙不迭行礼问好,待靳秦过去后忍不住小声讨论。
“瞧瞧,这身气派的,怕与左相都差不到哪儿去。”
“这可真是啊,武将在穷地方待几年回来就这气派成这样了。我们还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呢!”
“这描金麒麟绣的,我看苏大人的仙鹤都得落后一截吧?”
......
耳边的闲言碎语多了,靳秦难免皱了皱眉。
范增几人招手喊他过去,“靳大人,这边来。”
这声“靳大人”引得前头朱红色官服的文官回头看过来,见是靳秦,原本说话的都收了声。
朱门前一时寂静起来,唯独靳秦动着步子,如同昨日宴会时一般,引人注目。
靳秦路过一人时,见那人身上绣的仙鹤图样,顿了顿步子。
他微微行礼,语气淡漠,“苏相。”
被他称之苏相的人淡淡一笑,回以一礼,“靳大人。”
两人这番动作引得在场官员注视,苏宴乃文官之首,官拜左相,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而靳秦,又是刚回来的镇北大将军,算是朝廷新贵了。
靳秦认得苏宴,苏宴却不认得靳秦。
靳秦的眸子微微垂了垂,玉扳指也被他转了转,这人的性子倒是改了不少。
里头清亮的钟声响起,朱门缓缓打开,文武百官各列一阵,徐徐走进皇城大门,一路白玉石阶雕龙画凤。
卯时的天微微亮起,天光自远处透了红,融了金,洒在宣政殿大殿前的白玉石阶上,烨烨生辉。
范增走在靳秦后头,小声说道,“靳老弟,你今日可得看清楚了,这上朝跟打仗差不了多少。”
靳秦拢着袖子走在前头,冷削的侧脸依稀看到紧抿的薄唇,对范增这话一知半解。
众臣在大殿之中等了一刻钟后,见陛下依旧没有要来的迹象,便开始骚动起来,小声讨论起来。
“陛下今日怎么还没来?”
“你没听说?昨晚林博彦进宫了,一晚都没出来。”
“我也瞧见了!确实是林博彦的马车!”
“这陛下是真的喜欢林博彦啊。”
“可不是!要说这段时间林博彦当真得脸。”
......
这话传进靳秦耳里,靳秦转着扳指的手一顿,眼里暗色的光闪了闪。
他侧脸转向范增,淡声问道,“何人是林博彦?”
范增正等着打瞌睡了,突听耳边淡淡的磁性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囫囵抹了抹脸,头也不抬的道,“那边第四列穿天青色的绣鸿鶒戴素金冠的,长的像白萝卜的那个。”
靳秦朝那边投去了一眼,淡漠的脸上满是寒意。
原是个七品官。
又等了一会,秦君迟迟不来,朝臣们的骚动也越来越大。
“若不苏相差人问一声,可是陛下身子不适?”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让众人都听得清楚。
苏宴笑了笑,捏着玉笏,语气揶揄,“听闻林大人昨夜与陛下商议朝事到很晚,不知林大人是否知道一二?”
被苏宴点名的林博彦脸一白,握着玉笏的手都发白了。
苏宴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他,可若他真得了陛下宠幸也罢了,只是昨夜...
林博彦惨白着脸咬着牙没有出声。
靳秦看了一眼苏宴,眸光淡淡,他当这人变了,原来还和国子监那时候一样恶心。
“他奶奶的,这帮人把陛下当什么了?”朱达在靳秦后面小声骂道。
冯星亦是啐了一口,“这帮文弱鸡崽子!”
靳秦面上倒是心平气和的,语气不咸不淡的,“陛下应当身子不适。”
朱达,“你怎么知道的?”
靳秦没回。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月十五左右,她来葵水,腹痛难忍,经常疼的床也下不了。那时她脾气大,每每喜欢折腾他,让他替她暖脚,暖肚子。
寒冬腊月天发脾气说要吃西街的红糖包,他无奈只得替她去买。
他仍记得,那时她葵水来的时候,靖国公家的大姑娘不知哪儿得罪了她,叫她拿着鞭子抽的脸上险些破了相。
皇后娘娘因此罚她跪好几个时辰,她委屈的直哭,后来还是苏宴求得情。
回忆至此,靳秦眼睛眯了眯,这苏宴真是一如既往的碍眼。
那厢秦君被这葵水痛的在床上直打滚,往常娇嫩的脸蛋如今却惨白一片,冷汗涔涔。
李宝和桑琴一众太监宫女皆在床头急的团团转,心疼坏了。
桑琴急的直落泪,眼眶红红的,“陛下今日便请了早朝吧,这般疼如何打起精神上朝去?”
李宝在旁也是应和,“奴才这就去前头告一声。”
秦君疼的像是内里有人拿刀子划搅,坠痛掺着刺痛,嘴唇都是青紫的。
“不用。”她声音有些虚,“朕没那么娇气。”
她强忍着痛从床上坐起,桑琴赶忙扶她,被她轻轻推开。
桑琴心疼坏了,从前秦君还没登基的时候便是她在跟前服侍,那时公主来葵水便疼,只那时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疼的紧。
哪像如今做了陛下,竟娇气也娇气不得了。
桑琴最是懂秦君,见她这般坚持,便也一声不吭的替她穿衣,妆面下了描粉的腮红,盖了盖她苍白的脸色。
“陛下,看看可行?”桑琴站在她身后问。
秦君扫了一眼,见唇色依旧有些发白,便咬牙咬了咬,娇嫩的唇瓣很快红了起来。
“赏。”
她起身,按例赏赐宫女们,玄色的衮服和朝冠压在她身上,刚刚之前虚弱转眼不见,只留下帝王的贵气和威压。
桑琴等宫女们跪在地上恭送她上朝,这几年陛下的性子都改了许多,朝中大事逼的陛下不得不将自己的性子都收了起来。
如今陛下都二十好几了,身边竟连个贴心的也没有。
李宝伴在秦君身侧,看着秦君紧皱的眉头,心里也跟着一揪。
他看了看前头,小声提醒道,“陛下,大殿快到了。”
秦君的步子顿了顿,随即应道,“嗯。”
大殿一片亮堂,百臣位列,声声唱诺,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天岁安健,吾皇万岁。”
这便是提醒百官,陛下到了。
百官正了正身子,纷纷齐齐躬身行礼,“陛下正康,万岁福安。”
秦君便是在百官齐声请安之下缓缓走向那把金雕的龙椅,玄色衣袍上盘旋着九龙,衣领口皆是难寻的鲛金细线,服帖的将她的身线勾勒出来,帝王之气尽显。
“免。”
她的声音从上头传来,百官闻之缓缓起身。
靳秦的目光向她投去,虽她上了妆压了压,但他还是一眼便看出她此刻脸色极差。他的视线往下落了落,见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处,便知她确确实实来了葵水且此刻正难受着。
靳秦心中细细的疼,眉头亦是皱了皱。
她那般怕疼的人,如今却在寒冬中忍着疼来上朝,这几年,她便这般过来的?
秦君也在看他,见他眉头皱起,心里烦躁,不知他为何事烦恼。
“陛下,臣有事启奏。”
秦君闻声抬头看去,见是一个言官,眸光闪了闪。
“准。”她红唇轻启,声音含着淡淡的威压。
“陛下,臣要参通政司知事林博彦,身为朝廷官员竟现身风月场所,有辱官衔。”
参林博彦的?
这言官疯了不成?林博彦此时正在陛下跟前得脸,就算是眼红也得看看时机。哪有此时拎不清的在陛下跟前参林博彦的?
朱达在后面摇摇头,啧啧几声。
“这眼红的人真是层出不穷,卯着劲要把林博彦拉下来才行。”
“那确实是,林博彦最近确实得脸了些。”
“我瞧着这些言官都烦,逮着点什么就要念叨,等着陛下训斥吧。”
......
朝中官员自是等着瞧那言官的好戏,只有林博彦怕的发抖,因他昨晚刚刚惹怒了陛下,今日就有言官参他,若说没有陛下手笔,他是不信的。
他眼中瞳孔剧烈震荡,踉跄几下走出去,跪在地上。
秦君坐在高高之上的皇位之上,看林博彦的眼如同蝼蚁一般,小腹的疼痛让她额头出了曾细密的汗。
“既如此,便罚去翰林院,好好收收心,学学如何为官。”
众臣皆惊,全都看向伏跪在地上的林博彦。
怎么回事?林博彦最近在陛下跟前不是得脸的很,怎么会因这点事儿被言官参了一本便贬了官职?
“这不昨晚还进宫了?”冯星在后面嘀咕。
“莫非昨晚惹怒了陛下?”朱达小声猜测道。
范增还在打瞌睡,两人推了推,“林博彦被贬啦,还睡呢!”
靳秦侧头看一眼范增,见他站的笔直,眼睛却闭着。
他抿了抿唇,淡声问道,“范将军是昨晚用多了酒?”
朱达小声道,“哪儿是,小秦你多上朝就明白了。”
靳秦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他自然是要多上朝,便能多见她。
“若无事,便将封令宣读。”
秦君冷着脸说道,朝臣自然没有意见。
封令便是赏封西北大军的,李宝拿着封令一项项宣读着,读到最后看到明黄的圣旨上写的那两个字眼睛都忍不住睁圆了些。
“靳...秦,封正一品镇北大将军,赏居京都将军府,千户食邑。”
靳秦施施然走出列队,跪下叩谢君恩,连带着西北的将士们的那一份。
秦君看向跪在大殿中央的他,“朕的大将军可有什么别的赏赐想要?”
这话问出,不少人艳羡。
圣上金口玉言,愿再多个封赏,当真是给面子了,这靳秦怕也是要风光几日的。
朱达冯星也替他高兴,在西北熬了五年,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靳秦面上却淡淡的,开口道,“臣无所求,只是至今尚未成家,不知陛下可能赐婚?”
小君:我赐你妈了个巴子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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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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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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