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就事论事，”顾非臣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在研发一件产品之前，首先要考虑的是你想赋予这个产品什么样的功能，既然要实现研究成果的商业化，那就还要分析我们所能研发出的产品是不是具有可替代性，是不是具有独一无二的核心技术。很显然，现有的成果并不足以支撑这几个前提。”
“哈利教授和我们潜心研究了五年，一切都是为了研发陪伴机器人，目前市面上并没有类似的产品，只要我们成功了，就是该领域的NO.1”肖恩说。
“肖恩教授，我很尊重您的付出，但在商业领域，看中的只是结果。你要知道，第一个和第一名绝不一样，如果产品不完善，我们只会是第一个推出陪伴机器人的出头鸟和垫脚石，你的竞争对手只需要买一个成品回家，找个团队研究研究，稍稍改进一些不足之处，很快就能复制并开发出所谓的二代、三代产品；到了那个时候，还有谁会去关注威尔逊研究院才是它诞生的地方呢？”顾非臣不紧不慢的说。
“顾，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们也可以不断改进，而且如果真的有人做出了二代、三代产品，那时候我们也许已经突破了数据脑实验，那将会是无法替代的终极产品，我们未必不能一路领先。”菲利克斯自认为比较客观的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才认为现在的技术并不成熟。”顾非臣点点头。
“怎么说？”郭崇明问。
“菲利克斯的思路是正确的，我们要想成功的把陪伴机器人推出去，就必须保证在技术上一路领先，在我看来，保持一路领先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开始时的绝对优势，只有最初的绝对优势足够大，你才能够最大程度上延缓对手模仿赶超的时间，也才能够有更加充足的时间进行下一步的研究，就像赛跑一样，领先一万米和领先一百米，结果完全不同。”顾非臣解释。
“你怎么能断定我们现在只是领先了一百米而不是一万米呢？”肖恩仍然很不服气。
“因为没有突破。”顾非臣非常笃定，“感知模块并不是新技术，市面上的机器人基本都具有感知能力，信息提取也并不复杂，模仿学习虽然高级一些，但仍然限于被动接受信息的范畴，就凭这些，太难了。”
“在商业方面你并不是行家，子兮说了他有把握能够做好市场推广，事实上我们也见到过很多产品并不顶级，但市场占有率很高的例子，毕竟对我们来说，后期的科研经费也十分重要。”菲利克斯仍然不想放弃。
作为项目的主要参与成员，肖恩等人为之付出的心血和努力与顾非臣和颜子兮这两个空降兵相比是无法同日而语的。尽管他们也很清楚顾非臣说的正中要害，但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却不得不考虑。比如项目已经进行了五年，当初申请的经费与庞大的研究构架相比几乎是九牛一毛，如果要保证研究顺利进行，巨大的资金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所有的投资方都不可能为概念买单，因此商业产品是唯一的选择。况且作为阶段性的研究成果，商业产品的上市也更有利于他们继续获得政府的研发支持。再比如哈利目前的状况很不乐观，如果他出现不测，数据脑项目是否还能够继续延续下去？以哈利的背景和资历，在座的其他人都难以匹敌，如果再不拿出什么像样的成绩来，一旦哈利离开，项目就会立刻面临搁浅的危险，这对所有人来说，无疑是难以接受的。
正因如此，此刻这些生活相对单纯的科学家们，全都用满怀期望的眼神看着颜子兮，他们寄希望于商业操作所能缔造的奇迹，盼望着能够从颜子兮口中得到乐观的答案。
“抱歉各位，我知道大家的努力，作为项目的一份子，我也愿意尽全力为我们的研究服务，但是我赞同顾非臣的看法，我们确实有很多办法保证产品的销售额，但一切商业推广都必须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销售的可持续性。如果仅仅依靠噱头，可能短期内效果很好，但时间一长，不仅会很快被市场淘汰，也会很大程度上影响产品的口碑，这是得不偿失的。”很显然颜子兮并没能成为他们的救世主。
顾非臣赞许的看着颜子兮，他不禁鼓了鼓掌，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颜子兮想不通为什么一直装低调的他突然间就狂了起来，只能掩饰性的瞪他一眼，提醒他收敛。
他实在是还不了解顾大爷的风格，这货虽然胸中有沟壑，但行事一贯是随心所欲收放自如无所顾忌的，简单来说，只要他想，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颜子兮的结论给所有人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云。理智来看，如果仅凭一时冲动草率行事，他们很有可能会输的一败涂地。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大家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同一个崇高而又神圣的科研理想，为此他们废寝忘食，呕心沥血，然而道阻且长，步步艰难，稍不留神所有的努力就会付之一炬，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盲目上市自己找死，要么按部就班慢慢等死。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愿意做一个赌徒，赌上自己全部的荣耀与梦想，只为了换取一个继续下去的可能性。
所有人陷入了压抑的沉默当中。在这场争论里，顾非臣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哈利教授从始至终未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顾非臣。
原本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最后却以绝望的结论告终，研究室里愁云惨淡，前途未卜的昏暗与无路可走的迷茫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里，除了顾非臣。
散会以后，颜子兮拉着顾非臣离开，他脚步很快，似乎带着气，一路上顾非臣找话题逗他，颜少爷却根本不搭理，直到把他拖进自己的宿舍，然后锁上了门。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颜子兮背靠着门，严肃的看着他。
“看出来了？”顾非臣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沙发上，勾唇一笑。
“为什么？”颜子兮不解：“你们专业上的问题我是不明白，但你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把问题故意说的这么严重，即便真的如你所言，你肯定也想好了解决办法，又为什么要打击大家？”
“你知道我是故意的，还帮着我说话，咱们这算不算是狼狈为奸？”顾非臣笑嘻嘻的揉他头发。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颜子兮偏开头，打掉他的魔爪。
“好吧好吧，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故意的，但问题确实存在，无论我有没有夸大，在目前阶段，这都是他们必须要解决但是却解决不了的。”顾非臣摊牌。
“什么叫他们？难道我们不是项目组的一员吗？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你当初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颜子兮不解。
颜少爷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顾非臣佩服他敏锐的洞察力，其实在顾非臣心里，早就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很多事情他并不是刻意想要隐瞒，只是碍于圈内的一些复杂情况，顾非臣私心里并不十分乐意把颜子兮牵扯进来。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既是出于对他的保护，又像是小孩子对属于自己的心爱玩具的占有欲，只想藏着掖着，不被他人觊觎。
“你先别急，”顾非臣反客为主的给颜子兮倒了杯牛奶，慢条斯理的解释：“咱们到这里的目的，有一部分是相同的。你我都知道这是个赚名声的好机会，作为项目的参与者，无论是对博颜科技的宣传也好，还是对你自身的宣传也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你知道我打算自己创业，有个参与国际项目的名头怎么看都是很不错的，但其实，这并不是我主要的目的。”
颜子兮似乎并没有料到自己气势汹汹的追问，结果换来的却是顾非臣的推心置腹，这货好像天生就有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邪性。“我并不是想要挖你的**。”颜子兮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好好好，是我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你坦白从宽，成了吧？”顾非臣习惯了他的傲气，自然是迁就着他。“我之所以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是因为它的研究方向和我的企图一致。”
“数据脑？！”这个答案并不令颜子兮意外，因为他相信顾非臣有这样的实力，但这并不代表得知他的野心之后不会令他感到震撼，颜家毕竟也是科技企业的佼佼者，颜子兮非常清楚数据脑的实现意味着什么，那将会给目前人类的生活方式带来根本性的变革，但他更加清楚实现这一技术是多么的困难，所以更对立志于此的顾非臣由衷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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