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兮，你，你先答应我，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激动，也不要难过。”考虑到颜子兮目前的身体状况，周扬不得不先给他打预防针，“我很抱歉选在这样的时候，但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到底什么事？”颜子兮收起了笑容，此刻终于预感到了即将来临的风暴。
“子兮，我反复考虑了很久，我可能，我可能没办法再陪着你了。”周扬艰难的组织着措辞，“我知道云端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作为朋友我也想尽力帮你度过难关，但是，我不能接受自己的未来，是一场前途未卜的死局，你懂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颜子兮觉得自己有些恍惚，周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透过话筒清晰无比的传来，可他却没办法清晰分辨这些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
“我的意思是，”周扬深吸了一口气，“我想离开云端。”
“颜哥，我能借用一下你的钢笔吗？”顾淮安突然从门口探出头来，颜子兮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他强作镇定的捂住了话筒，“哦，在桌上，你拿吧。”
他不敢多做停留，拿着电话匆匆离开，回到了自己那边，并颤抖着锁了门。
“子兮，你......在听吗？”周扬见他半天没反应，试探着问。
“我......在。”颜子兮掩饰着心里的惊慌，靠着墙滑坐在了地上。
察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周扬心中不忍，他闭了闭眼睛，握着电话的手指收紧了一些，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子兮，我知道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但你怪我也好，打我骂我也好，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虽然我离开了云端，但你不要担心，只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你的。”
“为什么？”颜子兮听见自己恍惚的问。
“子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很感谢你，因为在云端的这几年，我周扬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但是你知道吗？做人做久了，我就不敢再做鬼了。”周扬语带哽咽，“我以为自己扛得住，我是想要帮你扛的，但是子兮，云端现在这样，我是真的没办法，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你不知道我每天活在随时会被打回原形的可能里有多辛苦，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害怕变回曾经的那个醉生梦死，一事无成的周少爷。”
颜子兮心中有一团火在灼烧，从血肉开始，一点点蔓延进他的筋脉里，“没，没事的周扬，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压力很大，但是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性的，我们只是.......”
“别自欺欺人了子兮，”周扬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安慰，“无论你怎么说，我很清楚云端可能，可能不会再回到从前了。你放心，我会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替我，你有需要的时候，我也会帮你，但是对不起，对不起子兮，我真的，抗不下去了。”
咚的一声，颜子兮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那团火燃尽了血肉，侵进五脏六腑，又不依不饶的吞噬起了骨髓，震惊、失落、自责、无助，所有的情绪化作一堆堆的干柴，试图将他所有的感知，都炼化成灰。
一切那么突然，却又被诠释的那么合情合理。
颜子兮全身抖得厉害，如同受了伤的幼兽，他抱膝蜷缩在墙角，心里脑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子兮，我抗不下去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在一瞬，颜子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用颤抖的手捡起手机，看到周扬打过来的三个未接来电，迟疑了一瞬，他并没有回拨，而是打开了微信。
“周扬，我理解你所有的担心，是我不好，我给了你太多的压力，没能帮你分担我很抱歉，我知道你怪我没能听你们的劝，才让云端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可是你了解我，你更要相信我，云端是我们共同的心血，我不会让它有事的，你累了，那就休息一段时间，一切有我，但是周扬，你能不能不要走，我真的，真的很需要你。”向来一身傲骨的颜少爷，从不强求的颜少爷，对余涵的离职不屑一顾，苏冉的背叛转瞬置之的颜少爷，生平第一次，舍弃了自己全部的尊严和体面，近乎哀求的，打下了最后几个字。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当那句卑微示弱的挽留被一字一顿编辑完成，那团火终于烧尽了，所有的热血的，并肩前行的陪伴，所有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的信任，所有肝胆相照，不分彼此的坦诚以待，终于在煎熬里，灰飞烟灭。只留下彻骨的冰冷，和锥心的荒芜。
没过多久周扬直接将电话打了过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里带着一丝被纠缠的烦闷：“子兮，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们任性，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但请你理智的想一想，你现在连保证自己安然无恙都做不到 ，又拿什么去保证云端的未来？即便我走了，你有需要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帮你，子兮，我不求你体谅，只希望你理解我也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我，我很抱歉，子兮你......还好吗？”
颜子兮脑子里莫名其妙的闪过了许多画面，在他人生的每一个细碎的片段里，所有周扬曾参与的画面，无论是山鸣谷应的默契，相得益彰的关照，恣意张扬的快乐，亦或是面红耳赤的争执，甚至针锋相对的大打出手......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如同现在的一句抱歉，一句关心，来的那样客气而疏离。
这一个瞬间，许多事情都变换了原来的模样，可悲的是眼见它顷刻颠覆，却只能含恨死别。
“........好。”颜子兮闭了闭眼，然后挂断了电话。
所有的气力都仿佛被抽干，向来坚强的颜少爷，第一次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助与无力。他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个下午，才勉强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荒诞。
稍稍挪动了一下，胸口突然一阵剧痛，颜子兮被迫摔了回去，大口大口的喘息。这种濒死的窒息感比之前每一次都来的猛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调整呼吸。
持续十几分钟之后，情况终于好了一些，颜子兮想起沈睿配给他的急救药，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尝试着走了两步，确定除了无法忽视的疼痛外意识还算清醒，颜子兮小心的打开门，准备去对面找药。
颤抖着输入了密码之后，对面的房门应声而开，顾淮安站在客厅中央，似乎突然受到了惊吓，手中的一叠文件应声落下，散落一地的雪白中，最上面的一页字迹鲜明：病情诊断书。
颜子兮浑身冰凉，错愕的抬头。顾淮安已经被吓傻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抠着手指，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颜子兮用最后的一丝理智，踉跄着冲进了书房，在保险箱里翻找出药瓶，随意倒出几颗吞了下去。
他倒在书房的地面上大口喘气，清晰的感受着胸口的憋闷，心脏不受控制的颤动，以及逐渐蔓延开来的窒息感。顾淮安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想走近扶他起来，又担心随意挪动会有危险，他甚至不敢离得太近，怕真的出现什么意外，自己将独自面对这场毫无征兆的意外。
短短的十几分钟，屋里的两个人都像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药物终于起效，颜子兮的意识逐渐清晰，他想要坐起来，却实在使不上力气。顾淮安早就已经六神无主，这会儿察觉到他微弱的动静，撞着胆子走近了一些，颜子兮虚弱的向他伸出一只手，顾淮安不再迟疑，立刻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抱起了他，将他转移到了卧室的床上。
颜子兮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的脑袋已经恢复了运转，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顾淮安迫切的需要精神支柱，掏出手机就准备给他哥打电话，颜子兮猜到了他的意图，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
“别，别告诉，你哥哥。”颜子兮费劲的挤出了几个字眼，顾淮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狠厉，吓的直接扔了手机。
颜子兮放下心来，松开了他。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抵挡不住阵阵袭来的疲惫感，陷入了昏睡中。
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颜子兮的呼吸声微不可查，顾淮安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试探着放在他鼻子下面，察觉到微弱的气流之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偷摸着捡起电话准备叫救兵，可按下拨出键的那一刻眼前却突然闪现出颜子兮那张狠厉的脸，顿时犹豫了起来。
起初的慌乱慢慢平复，顾淮安的智商也开始逐渐回笼，他回到客厅，捡起散落的资料，强迫自己理清楚目前的状况。
熊孩子作妖预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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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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