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马车穿过官门大街,向金都东市而去。

官门大街都是为官府邸,也有金都本地人租给外地道府进京当官的用。

马车的车厢内,胡夫人坐在正中的软垫上。她的身旁靠着品年,目光却一直慈爱含笑地望向镇定自如的大儿胡裴。

她摸了摸品年的小手,轻声道:“裴儿,过完年十七了,你在寮所应该年纪最小,但是同僚家的儿女与你差不多年纪吧。”

听话知音,胡裴扬眉,含笑望向胡大夫人,向胡品年招了招手。

“哥……”品年收回被娘亲搓摸的手,赶紧跑到胡裴的身边坐下,嘻嘻地笑着。

胡裴看向有点不自在的母亲,微垂头,含丝笑意:“母亲,我年纪还小,待官位稳定再说吧。”

胡大夫人一听,想起当年胡云深那句“儿子立志要当太宰”的话,不由紧张道:“若你真当上六卿之一,位高权重,到时候谁还敢把女儿嫁给你啊?”

胡品年奇怪道:“娘亲怎么会这么想?哥哥官位高了,不是大把人要把女儿嫁给哥哥?”

“你懂什么?那时候,你哥哥位置高,下官们若嫁亲女儿给他,抬头不是,低头也不是,这亲家走起来多尴尬。倒不如趁现在还是小宰,不上不下,定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入门,回头即使你哥哥高位了,亲家间也都走熟了,这走起来也不尴尬。”胡大夫人的深谋远虑同男子就不是一路。

胡品年和胡裴都不太能理解,不过马车已经到东市,胡裴就先岔开话题,请母亲和品年下车。

闹市繁荣,行人比肩。

大周稳定二百多年,少有战事,人们安居乐业下,更多致力于经济、农商、文学等各方面的修养,以及向娱亲方向的发展。

胡品年看向令整条大街拐个弯儿的月牙大木雕花楼,再及它对面小人高的墙台后搭起的偌大金台,好奇道:“哥,那是什么?”

胡裴笑道,“金都百戏楼和梨花台,乃是不亚于南市鹤鸣台的地方。

若鹤鸣台偏达官贵人,那么梨花台就更趋近平民,唱得多是百姓中的悲欢离合。有一折《梨花落泪别新妆》的戏,十分有名,这梨花台的名字由此而来。”

胡夫人摆手道,“咱们先上百戏楼要个雅间,听一曲楼下的梨花戏,再看看百戏楼的把戏,如何?”

胡品年哪里有不应,胡裴就领母亲、弟弟进了百戏楼。

百戏楼十分大,有四层,且是月牙形楼阁。

二楼就是专门用来欣赏楼下小墙一隔的梨花台,而有钱人上百戏楼,没钱就在梨花台下不大的院子里坐露天桌。

今日个天气好,母子三人被百戏楼的店侍领上二楼的雅间。

所谓雅间也是前后开阔,向月牙窗外可见梨花台的戏,若是楼下的人声音不响,在楼上也能听得清楚。向百戏楼内那边,则可见百戏楼当中的百家戏。

梨花台若是文戏,百家戏就等同于杂耍一类把戏。

母子三人落了座,季暮云正见梨花台下有人嘱咐大家安静,准备开戏。她竖耳朵一听,一腔响亮却带丝柔软的声音传来,笑对身边的莲蓬道:“这一听音啊,就知道是个正角儿。”

莲蓬连连点头,应了她的话,两人是真得认认真真地听着戏。

胡品年则看向百戏楼内的杂耍把戏,顶碗、踢毽子类,声音也不是很大,对孩子来讲已是十分有趣。

胡裴见他越看越往楼下趴去,一把将人提溜回来,“注意些别掉下楼。”

“哥,我们去一楼看吧。”胡品年缠道。

今日个胡裴就下决心,一切都要满足这个弟弟为先,便同母亲说了声。

季暮云目光盯在对面的戏台,随意摆了摆手,胡裴就领了弟弟离开雅间。

两人一起站在一楼大堂,看着各式衣衫的人坐在桌前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着台中央的把戏。

精彩处,有人高喝一声“好”,百戏楼里就有人嘘了声,指了指对面的梨花台。

胡品年也是被胡裴捂了嘴,带哥哥松手后问道,“为什么不等杂耍停了才开戏啊?”

胡裴轻轻地敲了敲这个弟弟的脑袋瓜子,温和笑道,“那娘亲听戏这会,你可能在楼上等得?”

胡品年赶紧摇头,那戏文绉绉特不对味。

胡裴牵上弟弟的手,边道,“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外头有趣得多。”

两兄弟领一个胡林直接出了百戏楼,上了街。

百戏楼和梨花台硬是让这东市笔直的大街拐了个弯,绕道护城河的分泾内河上,过了桥就是有名的季明大街。

三朝前,有一季氏家族突飞猛起,硬是凭自身财富买过一条街的铺子,把过河得这一段长街都改名为季氏大街,与沈天心所在的富贵家族并肩。

如今这季氏街的名字留下了,铺子的主人却都不一样了,而大半部分的铺子应该都在沈氏这天下首富的名头下。

胡品年看着什么都有趣,进铺子东瞧瞧西摸摸,连锅碗瓢盆都没放过,就是女子多的店铺也看着她们对镜试妆,觉得分外有意思。

不有趣得就属胡裴了,硬是被大、小姑娘,妇人、老少男子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了一翻。

甚至,他还被一个女子接连撞了两次,第一次被塞了一手香帕,胡裴没反应。

女子大着胆子硬是来撞第二次,塞荷包。

胡裴扔了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尴尬到脸黑。

胡品年嘻嘻哈哈笑着,取过哥哥手里的东西,跑向那个站在街边掩袖笑的小姐姐:“姐姐姐姐,我哥哥已经定了人啦,不能对不起人家,这个还给你啊。等我长大了,姐姐若还没嫁人,我来娶姐姐啊,要不这些……我留着吧?”说着就要把香帕、荷包塞进怀里去。

美人小姐姐哪里听不出音儿,直接哼了声,一把抢过东西:“美得你个小不点儿。”说完,就赶紧带人走了。

“哎……姐姐……年年是认真的呀呀呀……”胡品年赶紧护住耳朵,怂道,“哥哥,放手。”

胡裴放开他的耳朵,抓了他的手,赶紧带人走了。

这么个弟弟当街说这么风流的话,真是特丢人了,回头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抽人。

这一幕被人耳闻乐道,一见这对样貌出众的兄弟就知道刚才发生的趣事是他们,就没姑娘那么疯狂了,但是评论几句还是有的。

胡裴带品年,目扫了一条街。

差不多后,胡裴才拿出三两银子,打趣道:“哥哥俸禄不多,这可是仅有的私房钱,你要买什么就买吧,买完了可就没了。”

“啊,谢谢哥哥。”胡品年也没抢过银子,拉胡裴的手走进一家舶来店。

店面极大,汇集各地道府的奇珍异货。

胡裴刚入店就被人拦了道儿。

这人弯身间目光盯在胡裴的脸上,没等胡裴蹙眉怒目,旁边的胡林已经喊道,“胡松?”

胡松嘻嘻一笑,朝胡林点头,又对蹙眉都十分好看的胡裴鞠躬:“少爷,我如今是这家店的小管事,改了名,叫高雪松。当年初见少爷那会,少爷就说雪松成林,给我摘取了松字。如今,我自己多加了个字,还改回母家姓氏。”

胡裴不太喜欢地点了头。八年未见,高雪松如今给人的感觉太过复杂、油腻,面上多了丝奸猾色。

高雪松也不多套近乎,跟胡品年打过招呼后领三人入了奇珍阁。

“哇……这是什么?”胡品年要去撩晶石缸里的玩意,被高雪松挡下。

他笑道:“十少爷,这是燕北道府送来的十目鱼,十分珍贵,每月都要从燕北运来海水养着它们。”

“我可以买吗?”胡品年新奇道。

“当然了。十少爷出得起五十银就可以,每月我们还会给你送上新鲜的海水,只需提供十两银子就可以。”高雪松勾起唇角含笑道。

他见胡品年已经缩回爪子,心里越发得意。这胡府少爷都穷成什么样儿,哪里还有钱买这些个外地货。

胡裴暗吸口气,拉了拉胡品年:“走吧。咱们长长见识也就罢了。”

“嗯。”胡品年没有闹起来,没搞那种撒播打滚一定要买的架势,而是乖乖地跟上胡裴走了。

高雪松眯眸,看向三人走出奇珍阁,哼了声,随即喊了个伙计过来耳语一翻。

胡裴带胡品年走在大街上,也在思考。

胡府真得算是金都官场上的另类。改日若胡府真买得起奇珍阁里的东西,那一定是胡家的路到头了。

“三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在金都的百姓中,也是一家四口半年的嚼用。”胡裴淡淡道。

胡品年点头:“娘亲给我合计过,阿爹也叫我要节俭,北盛道府、燕北道府听起来珍品不少,但地处偏远,更多是穷乡僻壤,很需要内地道府的帮助。”

胡裴点头,摸了摸胡品年的小脑袋,欣慰道:“你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可有想过要拜先生?”

胡品年摇头道:“不急,待摸清性子,再择师不迟。”

胡裴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差点破功笑出声。

三两银子买不起贵的东西,但贩夫走卒的生姜糖却可以买好几筐。

他把银子给胡品年买了大块的糖,还有店里的糖霜红果,再及各式糕点,摞了一大包给胡林拿着,又带他路过一家竹制乐器铺时,心思作怪,一人挑选一支竹乐。

胡裴原想要长箫,却被胡品年换了去,就改成了长笛。

两人也没想着给长箫、长笛加上坠饰,觉得这般清爽就挺好。

时间逛得差不多了,想必梨花台的戏该落幕,该回去了。

这时候胡品年突然想要解手,胡裴就问店家借了地方,带他去了店铺后院。

待得胡裴在外面等了一会,也没见胡品年出来,便亲自进去帮他。

结果只见解手的小房里,侧边窗户大开,而胡品年不在里面。

胡裴放下捂鼻的手,眸光发利,转身出了茅厕就吩咐抱一堆东西的胡林先回母亲那报平安:“你跟母亲说,我自己会带品年回去,让母亲先回去。”

“哎,少爷,可是,回头我怎么找你?”胡林不解道。

“我自己会租车,你先走吧。”待胡林离去,胡裴招手就唤来了附近的云雀,一问之下,依着接二连三出现的云雀离开这家店铺的后院,从巷道里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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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富春江南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