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35年,天下太平。
烈士陵园内,少女神情淡然,用手摩挲着面前的石碑。
“爹,娘,盏柔来看你们了。”
说罢,她点燃香烛,拜了几下。
火光映入她的眼眸,她脸上并无脂粉点缀,素而清秀。
“正值春分,洛桦山上灵气正盛,有不少稀有的草药,我打算出宫一段时日,让莫阳帮我顶着宫里的事务。”
“若有什么民间医会,我也去凑凑热闹,不知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了。”
她虔诚地又拜了几下,神色不转。
“小姐,时候到了,我也弄好了。”
只见此时,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出现,两人身形也相似,站在一起难以分辨真假。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沈盏柔回身拿起了行囊——一个布包。
“是时候了,爹,娘,我该走了。”
走之前,她想起来些什么,在包中翻出了昨天二公主生日宴上囤的桃花酥。
她走上前,将糕点叠放在盘中。
“别嫌弃,我保存的很好的。”
她笑着说,嘴角拉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久违的,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进宫之后,她也越发觉得自己改变了许多。
但这已成为她的宿命。
她身穿一袭黑衣,戴上帷帽,长腿跨了两步,出了园。
身后莫阳也跟上,二人并立于马车旁,沈盏柔掀开帘子,莫阳便扶着她进了车厢。
“谢谢,保重。”
莫阳微笑着看她,点头回应。
“是我应该谢你的,小姐,一定保重。”
初春的雨国,生机盎然,近乎傍晚,沈盏柔才辞去马车,到了北城。
时候不早,她打算买些东西就去听雨轩,明日一早再上洛桦山,两地距离不远,为她添了不少便利。
除了莫阳和一些重要的人外,没有人知道父母还给她留下了一处房产,除了被皇上封锁的将军府外,她的父母在北城还有另一处家。
她的父亲,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兄长,先皇唯二活下来的子嗣之一,是天下闻名的沈将军,沈崇。
十二岁那年,沈崇为守护北城这部分领土,战死沙场,十万沈家军,全部倒在北城之上,北城一时天翻地覆,北城城主莫家也被敌国士兵满门抄斩。
沈盏柔便是那时救下了莫阳。
她的母亲,是雨国首富姜家的养女,沈崇死后不久在他墓前悲伤过度而随。
她本有幸福的家庭,宏大的理想,美好的生活。
她的光,她的灯盏。
一夜,灭了。
再后来,皇上接她入了宫,封她为公主,又安置了十万英烈,她的生活也进入了新篇章。
每每到达北城,她的脑海里总会重现那年的场景,让她痛不欲生的场景。
那天,皇上携军队击退敌军后,北城下了大雨,电闪雷鸣,气势恢宏。
她偷偷回军营看了一眼,她看见了——
遍地的尸体,在暴雨的冲刷下,世界昏暗,雨水掺杂着血,如胭脂那般红的刺眼。
她看到那些她所熟悉的人,尽然倒在血泊之中,似有不甘遗憾。
她想起这场景,必会心疼得厉害。
沈盏柔强忍着痛,走入居民区,她打算买点吃食便回去。
不自觉的,她被一股药香吸引,心平静了许多。
她八岁就跟着师父学医了,嗅觉灵敏,顺着味便去寻。
视线所至,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摊。
更引人注意的是,这个小摊旁边,跪着一个少年,那人头低得极低,瘦骨嶙峋,身上一点肉都没有,整个人轻飘飘的,摊子前卖货的男人似是在数落他,他的动作也没有变化。
现在的她不算是个好奇的人,只是缓缓走到小摊旁,打量着摊子上的香囊。
她没有分视线给那个跪着的少年,那人好像也没在意她。
她拿起香囊中淡色的一个,凑到鼻子前,仔细嗅了嗅。
味道有些特别,不像北城的草,倒像是边陲小国所产。
“这里头是什么草药?”
那卖货的男人立刻拿起腔调来:“姑娘你算来对地方了,我方老二家的香囊,北城无人不晓,您拿的这只,是产自洛羿国的奇花,传说中洛羿皇后的绝症,就是此药所医。”
沈盏柔一怔,现在的商贩可是越来越会说瞎话了。
洛羿皇后的病,是她师父所医,她最清楚不过。
她虽不确定这里头是不是有她师父当年用的药材,但她却闻出,这香囊里,还有些别的东西。
“多少钱?”
方老二见这人是个话少的,心里乐开了花,随口报了个价格:
“怎么说也得二十两吧,都是罕有的药材,我可费了挺大劲呢。”
沈盏柔暗骂奸商,神色却不转,不打算浪费口舌,她的嗅觉和直觉都告诉她,这香囊,非寻常之物。
她翻了翻布兜,把银子拿了出来。
方老二接过来,满眼放光,放在怀里又掂量又数,嘴角也下不来了。
沈盏柔将香囊收到包里准备离开,却发现有什么东西覆上了自己的脚踝。
她感觉到了——
是那跪着的少年,却摸不准他想干嘛,心里没有害怕,大概她天生怜惜弱者。
那人动作极轻,方老二忙着数银子也没发现,沈盏柔半蹲下去,假装捡东西,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
“救——我。”
他的声音也极轻,夹着少年的清澈,却又虚弱毫无生气,她感受到这人的气息奄奄,五感也极弱。
她居然有些动摇。
救人吗?怎么救?
她不是善良的人,尤其是进皇宫以后,她从来没有无偿医治过别人,即使是穷苦的人。
换作以前,她会的,可现在她明白,她连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们都救不了。
她也没资格去拯救别人。
她甩开他的手,走近了旁边卖山鸡的摊子,她的心像被勾住了,慌忙的买完,慌忙的快步走回听雨轩。
她又一次成为了恶人。
她没敢再看那少年一眼,或许他的眼里会是绝望吧。
她慌忙地走进山林,听雨轩便在洛桦山山脚下。
一路上,她感觉好像有人在追着她,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停下脚步,同时听到身后不远处一声响,她转头,发现一个人,倒在土地之上。
她走近,发现这便是刚才求救的少年。
她纳闷:“跟着我来的?”
或许是因为慌张,她一路竟没抓他个现行。她多少有些愧疚,伸手探其鼻息,果然微弱。
她细细观察,这人面色苍白,睫毛长,嘴唇无血色,倒有些楚楚可怜。
还是个美男子。
她努力说服自己:救了你,就当是个试药的吧,你命大就继续活,药死了也只能怪你命短。
她用身躯撑起他,回了听雨轩。
他果然很轻,她丝毫没费力,轻柔的呼吸打在她脖颈。
好吧,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但也算是免费的助手。
她走入听雨轩,把他放到床上,拿出两个炉子,一边煮药一边做菜。
她看着听雨轩,已经几个月没来,这里一切如故,承载着她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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