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盏柔在洛桦山上呆了一上午,她本是非常专注冷静的人,却因为方诉遥有些轻微的心不在焉,她只好给自己找足够多的事情做,才能不去想其他。
此次收获颇丰,最让人惊叹的,是在山上找到了洛羿国独有的药材,荆棘枝,也是她师父之前治疗洛羿皇后的其中一样重要药材,现在居然生长在北城洛桦山上。
这绝不可能,因为洛羿和雨国距离有些远,植物基本没有重合的部分,更何况是洛羿特有的荆棘枝。
她将荆棘枝放进药篓,瞥见驿站飞檐下面悬着的宫灯——莫阳的信到了。
她收到了莫阳从皇宫寄出来的信,竟然是舅舅,她与舅舅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舅舅是母亲在首富姜家唯一一个慰藉,只有舅舅姜晙礼真正把她当做了亲人,母亲出嫁后他也时常挂念,对沈盏柔也是百般照顾。
信里只写了有要事相见,并没有详细说明,她也只好回一趟丰都,顺便去桃花楼查一查方诉遥的事情。
没几步路就到了停雨轩,她看着干净不少的院子,又看到倒在地上穿着白色衣裳的人,她忽然脑海中闪过那年北城雨夜,满地的尸体,嫣红的血迹混着雨水,触目惊心,她甚至回忆起父亲倒在血泊之中时,紧蹙的眉心。
她连忙冲过去将他扶起来,修长的两根手指抵上他的脉搏。
他纯白色的衣裳已经沾上了尘土,搭配上他苍白如纸的面庞,不难猜到他都干了什么。
她赶紧用有些缩小的身躯撑起他,扶他进了屋子,方诉遥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她匆忙取了药给他煮,喂他喝下,脸上的苍白才有所缓解。
到了下午将近三时,方诉遥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急忙下床寻找沈盏柔的身影,还没走到门口沈盏柔就端着粥进来。
沈盏柔见他,厉声呵道:
“好好休息,下来干嘛?”
她将碗放在桌上,双眼看着方诉遥,方诉遥也看着她。
这时的方诉遥衣衫不整站在她面前,脸色还是不太好,嘴唇也没有血色,只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闪着点点光芒,像一朵白莲,格外清澈。
沈盏柔看着他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有些恼怒地说:
“回到榻上休息,我都说过了不让你做能力之外的事,你非要给我添麻烦吗?连自己的命都轻贱,如何保护家人?”
可以听出她语气里是有愠怒的,方诉遥神色暗淡下来,眼睛里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就离开,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原以为自己早该烂进泥里,没想到脏了你的院子…”
沈盏柔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刚说完,沈盏柔就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到桌子旁边,把粥和小菜推给了他。
沈盏柔的手比他的温热的多,像一簇微弱的火苗,顺着他的血脉烧进心口,烫得他指尖发颤。
“我没有让你走,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生病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在他耳中化成春日的溪流。
方诉遥点了点头,那只刚被她牵过的手垂下去,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被她牵过的手,他暗暗用拇指摩挲着自己的掌心,想要留住那最后的温度。
“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养身体。”
方诉遥郑重的说,声音有些哑。他不敢抬头看她,害怕眼底的贪恋被她看穿。
他端起粥碗,拿起勺子吃饭,一下接着一下机械地往嘴边送,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
沈盏柔见他听话,这才有点放心了,他的手很凉,像北城的雪,却燥热了她的心。
沈盏柔看着他吃完了饭,叮嘱他按时吃药,然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回丰都,她和方诉遥解释了是要回去见舅舅,方诉遥只是让她早点回家。
听雨轩好像又成为了两个人的家。
——
接近三更半夜,她才到达了丰都,一下马车就去了桃花楼。
时间太晚了,桃花楼内没什么人,她和掌柜说了暗号,进入了情报院,之间一个狭小窗口,里面一个全身黑色带着面纱的女人开口问道:“谁?”
她没有细打量,直接回答:
“丞相府回来的孩子。”
那女人面色有些不对,也没有说什么,几分钟后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的就是情报。
她直接当面打开,里头只有一样东西,是一个玉佩。
这玉佩非常独特,左半部分是青色的,混着细碎的黑墨点,右半部分是白色的,边缘一圈黑墨,中心拼接的部分白玉和青玉的颜色交融,可以看出来两边都是上好的佳玉。
沈盏柔有些云里雾里,只觉得桃花楼不应该卖这种不清不楚的情报才对,她也是出了大价钱的。
她直接开口询问:“就这个吗?有没有更贵的,我可以出。”
那女人神神秘秘地笑着说:“姑娘,不是我不卖你,是有的消息,多少钱都买不到。”
沈盏柔只好道谢离开,在客栈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舅舅约见她的茶馆,她来的很早,舅舅也已经在靠窗的桌子旁。
姜晙礼已到了不惑之年,一直没有成亲,此时身穿玄色锦袍,显出整个人的贵气,像是从月亮之中走出来的一样。
“阿盏来了?快坐下喝杯茶。”
沈盏柔坐下抿了一口,两个人客套了几句,终于开始说正事。
“阿盏,约你出来也是有个不情之请的,最近家中光景不好,这么长时间铺子只赔不赚,实在没办法,你外祖母外祖父想让你帮衬一下,我来帮忙送个话。”
阿盏听完,大致能猜到是姜家主和夫人想让自己替母亲报答养育之恩,舅舅被以婚事威胁,才来传这个话。
“首富姜家居然也要借钱度日么?舅舅,你也知道我,亦或者我母亲,都不会同意。”
“我当然知道,所以今天,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前些天家里下人收拾灵儿的院子,碰巧找出了一张纸,写了字的,是灵儿的字迹,我拿出来给你瞧瞧。”
沈盏柔一改往日的清冷,严肃认真起来,接过姜晙礼递过来的纸看了看。
当年父亲出事后,母亲回姜家认了错,将她送到姜家住了几天,她还记得母亲那些天很忙,没来看过她,却不允许她出门,只是让舅舅带回不少其他国的医书让她看。
现在想来也非常蹊跷。
这张宣纸的正反面,赫然用毛笔写着几个字。
洛羿国,雨国,鼠患,战争,覆没,势力,嫉妒。
她将纸反过来,只有一个血红的大字。
弑。
看完这些,沈盏柔心里说不上来的痛,她看见了字里行间的阴谋,或许母亲也是因为发现了真相才被灭口,因为她的母亲太坚强了,绝不可能因为伤心倒在墓前,而且她也没有见过尸体,祭祀的人说不能看,否则母亲下辈子不安宁。
她也就没有怀疑。
她的心里也升起了汹涌的恨意,她一定要查到真相,为父母报仇。
姜晙礼见沈盏柔眼中情绪变了又变,心里也非常担心,母女两个都是一样的倔强独立。
“我知道了,谢谢舅舅。”
“那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沈盏柔顿了顿,眼里只有可怕的冰冷的,有些刺人的恨。
“查清楚,再还回去。”
——
出了茶馆她便上了回北城的车,她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渴望,忽而想起方诉遥,她有些担心,希望这次他能乖觉些,她在马车上享受最后的安宁,也有些激动和急切。
以后她的日子,绝对不会这样平静了。
夕阳余晖下,她回到了北城听雨轩,买了一只鸡准备煲汤,回去就看见方诉遥坐在院子里,像是在等她,他应该是有按时吃药了,面色终于有了些红。
他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语气都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你终于回来了,还顺利吗?”
她淡淡嗯了一声,有人在家中等着自己的感觉,还是让她觉得很温暖。
两人回了屋,沈盏柔将玉佩递给他,又出了院子忙碌着煲了鸡汤,两个人没有多说话,方诉遥很安静地一直在研究玉佩。
终于忙完,她端着两碗鸡汤上桌,沈盏柔把玉佩的事情和他说清楚,两个人一起思考玉佩的含义。
“或许是寓意着偷天换日,真假辨别,这件事背后应该还有人在操控。”
阿盏点点头,她赞同方诉遥的推测,两半玉佩,应该预示着真假丞相之子。
他忽而突然问道:“百姓都知道桃花楼情报院的事吗?”
她耐心给他解释:
“也不是,只有去过黑市才能得知。”
“你去黑市干什么了?”
她犹豫一下说出了实话。
“之前买了点毒药备用,不过你放心,大多数是研究用的。”
她又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害怕他想起过去的苦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你对方老二,了解多少?”
他一顿。
“不太了解,只知道他人缘很不好,他的摊子几乎没有人光顾,如果不是你,估计过两日他又要去抢别人家的东西吃了。”
她已经可以想到方诉遥过去的生活有多么困难。
“那你知道他的香囊里面为什么会有一只死虫子吗?”
他抬眼,对着沈盏柔微笑了一下。
“虫子是我在他的房间发现的,我帮他缝香囊的时候就放进去了,就是希望能够吸引到人,我才能求救,也是希望买香囊的人发现里面有虫尸之后来找他理论,最好把他打个半死,我就能出去了。”
沈盏柔倒是觉得他还挺可爱挺聪明的,不过虫子一定不普通了。
两人的对话在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中停止了,她起身去开门,叮嘱方诉遥喝完鸡汤就吃药,好好休息。
她出去开了门,留方诉遥一个人在屋子里,他有些不安,起身偷偷在窗户看。
沈盏柔开门,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
来人身穿青色缎袍,头带着西域特有的饰品,眼中无尽的温柔似水。
此人正是桑国太子,沈盏柔的和亲对象,桑昭佑。
屋内窗边的方诉遥,看见来人后,握紧了拳头,心正不上不下地疯狂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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