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如果|西藏的冬

一家餐馆里,去丹邦顿点好菜,对耶松次旦道:“这家藏餐挺好吃的,我们上回来吃过。”

“真的很香。”光是想想德西就要流口水了。

他把怀里的小雪人拿出来,放在桌上。

见状,楚非乐拿出一副碗筷,“他也吃饭。”

黎酥云给他倒了杯饮料。

德西乐了,拿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杯,“咱俩喝一个!”

去丹邦顿:“你俩喝算怎么回事?快点,咱们一起喝一个。”

“来来来。”

“干杯!”

这厢的菜刚上齐,花窗外就下起了小雪,鹅毛般的白绒飘摇下坠。

去丹邦顿凑近,低声问道:“耶松,你和黎酥云刚才在山坡上说什么了?”

耶松次旦:“没说什么。”

“啧,看你俩这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没抓住机会!”去丹邦顿恨铁不成钢,“毕业之旅是最好的时机,你就这么错过了,错过了半年,你现在还想错过多久?”

他把小雪人从德西那里抢过来,“你看看,亭增都要气死了,你这个不争气的。”

耶松次旦淡淡笑着,“我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得得得。”

手机接到一通来电,耶松次旦看清来电人,神色一顿,放下筷子,“我出去接个电话。”

卓玛措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寥寥几句,就让耶松次旦的心再一次如坠冰窖。

……

半个小时前,西藏。

卓玛措从外头回来,刚进院子,就看到了刺眼的一幕。

“啊——!!”

拥青南卡大步上前捂住她的嘴,“没事的,小点声小点声!”

她的面庞染上了血,吓出生理泪水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拥青南卡,点了点头。

卓玛措抓住他的手,“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拥青南卡为她擦去眼泪,“他突然发疯。”

男人忍着疼痛挤出了抹笑,安慰道:“没事的,这次是我没看好他,下回,我一定提前准备。”

被砍掉了小指和无名指,他的血溅在地上,刚刚他正在擦血迹,卓玛措就回来了。

拥青南卡看了眼隔壁院子,小声说:“我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暂时没事了,不要把阿妈阿奶引过来了。”

卓玛措咬着唇,拿出医药箱给他包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某间房。

“你一个人制不住他,还是叫耶松赶快回来吧。”

“不行,他有事,别耽误他。”

“可是、”卓玛措抽泣着,“耶松才走了多久?他就开始闹,闹成这样,你的手……还残缺了,我真的……”

“不哭了嘛,我心疼。”拥青南卡不在意地说:“两根手指而已,虽然有点疼。”

“你都这样了,还是打电话把耶松叫回来吧,不然我怕……”

“没事的,卓玛。”

知道他的担忧,拥青南卡擦擦她的脸,“耶松已经很难过了,他说了三天就回来,我又不是死人,抗一下嘛,没关系。”

“而且,这次出去,耶松心里啊,应该很开心。”他笑道:“你知道吗,耶松高考完刚回来的那个月跟我说……”

回想起那天,拥青南卡依旧会被耶松次旦温柔的眼神溺掉大牙。

几个月前,他们还没有搬家到这里。

耶松次旦和拥青南卡接连赶回来,压制住了那个男人。

可碍于某些原因,他们不能伤他。

这个深夜,家里一片狼藉,折腾到很晚。

家人都睡下了,拥青南卡看着自家弟弟手臂上长长的一道伤,血还在不断往外渗。

“怎么伤的这么重?等着,我出去买药。”

“不用,哥!”

他跑的飞快,耶松次旦追出去,“哥,这么晚哪里还有店开着?消消毒就行了,别白跑一趟。”

拥青南卡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也知道买不到药了,那你还逞什么能?”

耶松次旦咧嘴笑,“我要是不逞这个能,受伤的就是你了,明天嫂子起来看到你的样子,不得心疼地掉眼泪,你舍得让嫂子哭?”

“舍不得,但我瞒着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你……唉!”

“小伤,明天都结疤了。”

“你可劲吹吧你。”

耶松次旦就地躺下,倒在草地里。

拥青南卡坐在他身边,拿出一条布帮他裹住伤口。

“哥,这星空真美。”

“美什么,你不是从小看到大?”

说完,拥青南卡想到了什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耶松,我一开始跟你说回西藏读大学你好像很不乐意,之前有一回赛马,你和几个女同学打视频,明显对其中一个有点不同,之后每次见你都抱着个手机瞎乐呵。”

“你老实跟哥说,你是不是……”

“哥。”

“嗯?”拥青南卡瞥他。

耶松次旦用没有受伤的手枕着脑袋,视线一刻也离不开星光点点的夜空。

“哥,我喜欢一个女孩,她叫黎酥云。”

“我想带她去神山,去冰川,去领略山壑万里,去看日照金山。”

“我想和她成为万家灯火中的一盏,想和她一起躺在西藏的草原上看星星。”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会在毕业旅行的途中向她告白。”

少年的声音平稳而低沉,几分期待刻在他的瞳仁中。

“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他转头,打趣道:“能像你和嫂子一样恩爱。”

“臭小子!”

“痛痛痛,哥!”

“谁让你小子犯浑。”拥青南卡也躺下,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是家里,拖累了你。”

耶松次旦:“也拖累了你,委屈了嫂子。”

拥青南卡和卓玛措的婚期已经定在了明年,照这个趋势走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举行……

……

回忆起这段对话,拥青南卡耸肩笑着,“这个耶松,真是长大了。”

“耶松现在怕是都不敢把心意告诉人女孩。”

卓玛措为他缠上绷带,“那个杀千刀的,为什么不死在监狱里!”

“这些话别在阿妈阿奶面前说,不然她们又要……”拥青南卡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猛烈的拍门声打断了。

他的眸光乍然冰冷起来,“看来剂量还不够。”

“你在屋里等着,把房门锁好,一定不能出来。”叮嘱完,他便转身离开,一头扎进了对面的屋子里。

激烈的敲打和骂声从做了隔音的房间里若有若无地传出。

卓玛措一个人坐在床前,无声地哭泣。

哭着哭着,她转过头,幽怨地望向隔壁安安静静的院子,咬牙抑制住哭声。

看着爱人的断指,卓玛措掩面哭了会儿,颤抖着拿起手机。

“你不打,我帮你打。”

-

“耶松。”

他一直不进去,去丹邦顿便出来叫人,“打完了吗,都等你呢。”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了眼前人阴沉的脸色。

“怎么了?”

耶松次旦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掠过了窗内的黎酥云,极力压下自己的恨意与苦涩。

“家里来电话了,我得赶回去。”

“现在?”

“嗯。”

“这么赶吗?”去丹邦顿蹙眉,“要不吃完这顿饭?”

“不了。”

他疏离冷漠的态度让去丹邦顿有些不适。

“耶松次旦,你家里什么事你也不说,失联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见上了,亭增的后事还没处理,大家也都庆幸能够再见到你,你倒好,在饭席上说走就走,非得扫了大家的兴你才开心是吧?”

“我家里有急事,你别问了,抱歉。”

耶松次旦深知,自己现在除了道歉,做不了任何事。

他毅然决然地转身,去丹邦顿一股无名火在心下腾升,迈了几步将人砸在树干上。

“是不是和那个男人有关?”

耶松次旦眉头紧皱,“什么?”

“九月份那通电话,接听的男人,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去丹邦顿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落在树上,“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而且你对他说的话,我竟然听出了一点……”

他顿了顿,严肃地问:“你杀了他,是不是?因为你现在是杀人犯,所以只能东躲西藏,不敢见我们。”

“你若是真的失手杀了人,耶松,去自首吧。”

“……?”

耶松次旦的面色变了又变,无奈地扶额。

“你的脑回路还是这么……”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杀人,没有触犯法律,但我家里的事我不能不管,必须回去。”

去丹邦顿被他推开,心里的疑惑又深了几分,“这个不是那个不是,你到底瞒着我们干什么?我们帮不上你吗?”

耶松次旦摇摇头,“回去吧。”

“……靠,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就把电话的事情告诉她们!”

下一刻,他整个人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他的背撞在树上,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抵在他脖颈间。

耶松次旦听不出情绪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要是还拿我当兄弟,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我走了。”

“等等,下次再听到你的消息,应该会是……”

“是好消息。”耶松次旦道:“一定会是好消息。”

去丹邦顿站稳身体,捂着脖子目送他走远,心情复杂。

等他把这个消息带回包厢和朋友们一说,原本热热闹闹的一群人不再吭声,诡异地沉默了。

七人离开饭店时,小雪已经转为了大雪,十一月的天,冷了起来。

“该死的,耶松次旦,我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前面传来德西气愤的声音。

身后,一群人走进饭店吃饭,欢声笑语,惹得黎酥云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一个小时前她们八个人也是这样开开心心地踏入这家店,一个小时后出来的,却只有七个人。

黎酥云扯了扯唇,跟上朋友们的步伐。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走之前一句话也不留,耶松次旦,你可真是好样的。

直到几人的背影被重重大雪覆盖,几乎很难再看清人影的时候,一个躲在巷子里的男人缓缓站了出来。

耶松次旦怔怔地盯着那个方向。

最不舍的时候,他也只敢用一双通红的眼睛,隔着漫天雪帘,拥抱她。

……

黎酥云。

达古冰川这一别,再见或许就是很多年以后。

你可以继续弹你的琴,画你的画,不论什么。

我为你挂上了经幡,天地浩大,风吹一下,诵经一次,我向神传达我的愿望,祈求神,庇佑你。

西藏的冬天已经来临,等冬雪消融,我会踏上西藏通往江陵的那条路。

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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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弥无黎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