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爸的“礼物”。
细衡的目光落在表上:“挺贵的吧?”
温淮之扯了扯袖子盖住它:“别人送的,不喜欢。”
“那还戴着?”
“……”温淮之沉默两秒,“……暂时扔不掉。”
细衡没再问,只是掐灭烟站起身:“走了。”
“去哪?”
“语言机构。”细衡回头看他,“你不是要学日语吗?”
温淮之怔住:“你怎么知道?”
细衡指了指他背包上挂着的樱花御守——东京某语言学校的纪念品。
“猜的。”
温淮之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飘落的玉兰花瓣。
他不知道的是,细衡其实撒了谎。
海拉昨晚醉醺醺地唠叨了一路,说温淮之是“被家里逼着去日本的小少爷”,说他的后爸“控制欲强到变态”,说他手腕上的表“跟狗链没区别”。
细衡全都记得。
但他什么也没说。
就像他同样没告诉温淮之——
自己抽屉里也有一张东京语言学校的申请表,只是永远没机会填完了。
第四节:合租
温淮之在青城待了半个月,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青城的租房市场比他想象的更麻烦——便宜的太远,近的又太贵,稍微像样一点的,要么是隔断房,要么房东要求年付。他拖着行李箱,在街头巷尾转悠,手机里存了一堆中介的电话,但始终没遇到合适的。
直到那天晚上,他在“火焙·民谣”酒吧碰到细衡。
细衡正靠在吧台边抽烟,烟雾缭绕里,他眯着眼看酒单,睫毛在暖黄的灯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温淮之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打招呼。
“你也来喝酒?”
细衡抬眼看他,嘴角微微上扬:“来等人。”
“等谁?”
“房东。”
温淮之一愣:“你要搬家?”
细衡弹了弹烟灰:“房子到期了。”
温淮之眼睛一亮:“那你要找新房子?”
细衡“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温淮之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要不要一起合租?”
细衡挑眉看他,烟雾从唇间逸出,模糊了他的表情。
“我都行。”
雨水顺着青城老旧的排水管哗哗流淌,温淮之第三次核对手机上的地址。转角处那家挂着"诚信房产"褪色招牌的中介所玻璃上凝结着水雾,他推门时,生锈的风铃发出垂死般的声响。
"LOFT?年轻人现在都喜欢这种。"中介大叔从泡面碗里抬起头,油渍斑斑的键盘上粘着几张便利贴,"不过这个预算..."他敲了几下键盘,显示器亮起惨白的光,"只有城北的老棉纺厂宿舍区有,就是离地铁站得走二十分钟。"
温淮之盯着屏幕上那些模糊的房源照片:开裂的墙皮、发霉的卫生间、厨房里上世纪风格的老式煤气灶。手机突然震动,海拉发来的消息带着三个感叹号:【惊天消息!细衡被房东赶出来了!!!】
雨势渐大,温淮之站在屋檐下犹豫了十分钟才拨通电话。等待接通的间隙里,他数着对面商铺霓虹灯闪烁的次数——在数到第十七下时,听筒里传来细衡带着鼻音的声音:"喂?"
"你...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还没呢。"细衡的声音清醒了些,"怎么?"
"我看中一个LOFT了..."温淮之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要不要...一起看看?"
沉默持续了半支烟的时间。就在温淮之以为信号中断时,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咔嗒声。"现在在哪?"细衡问。
二十分钟后,一辆黄色出租车溅着水花停在路边。细衡没打伞,黑色卫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发梢滴下的水珠在锁骨处汇成小溪。他手里捏着张被雨水浸湿的传单,边缘已经泛起毛边。
"这个。"他把传单拍在中介桌上,水渍立刻晕染开来,"现在能看房吗?"
传单上印着"银泰LOFT公寓"的字样,角落里用铅笔写着"押一付一,可养宠物"。温淮之注意到细衡右手小指上沾着蓝色墨水,像是刚写完什么。
中介大叔推了推老花镜:"这套啊,上午刚挂出来..."他翻着登记簿,"钥匙在管理处,房子离这里近,走过去十分钟。"
雨中的公寓楼比照片上显得阴森一些。灰白相间的公寓楼矗立在大片尚未开发的空地上,像是一座遗世独立的孤岛,没有绿植的衬托,愈发凸显出整栋建筑的清冷孤寂与格格不入 。但电梯意外地平稳,停在十四楼时甚至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1402。"细衡核对门牌号,钥匙插进锁孔时卡住了。他皱眉转了转,突然握住温淮之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指触碰某个凸起:"这里有个凹槽,得往上抬。"
门开的瞬间,阳光如潮水般涌来。整面落地窗外是株开得正盛的玉兰树,花瓣被雨水打落,粘在玻璃上像天然的贴纸。细衡径直走向厨房,水龙头发出哮喘般的声响,流出带着铁锈的红水。
"水管要换。"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墙上留下几道淡红色轨迹,"卧室在楼上。"
温淮之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去。二楼两间卧室门对门,中间是仅容一人通过的卫生间。南向那间墙上贴着泛黄的世界地图,锡林郭勒草原的位置被人用红笔反复圈画,纸张已经微微起毛。
"前任租客留下的。"细衡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指抚过那些凹凸的圈痕,"你要这间?"
"你选吧。"
"我都行。"
最后温淮之住了南向间,因为细衡说"你书多,需要阳光"。他们花了整个下午打扫,细衡擦玻璃时发现窗台缝隙里塞着半包受潮的玉溪,烟盒上印着"玉溪"二字,烫金已经剥落大半。
"中奖了。"他晃了晃烟盒,竟然真的从里面倒出一根完好的。打火机亮起的瞬间,温淮之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灰尘。
傍晚雨停时,他们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吃外卖。细衡掰开一次性筷子,仔细磨平毛刺才递给温淮之。电视里正在播草原纪录片,马头琴声混着窗外玉兰树的沙沙响。
"下个月,"温淮之戳着米饭,"我买张餐桌吧?"
细衡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随你。"
搬家那天,温淮之在行李箱底层发现了母亲塞的薰衣草香包。紫色棉布已经褪色,散发出过于浓烈的香气。他犹豫片刻,还是把它挂在了衣柜把手上。
"需要帮忙吗?"细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一个纸箱,小指上还沾着蓝色墨水。
温淮之摇头,随即被自己行李箱里滚出的电动剃须刀出卖——它正巧滑到细衡脚边。
"同款。"细衡弯腰捡起,晃了晃自己放在床头的那只,"颜色不一样。"
这种巧合让温淮之耳根发热。他低头继续整理衣物,听见细衡在对面房间开箱的声响。纸箱撕裂声、衣架碰撞声、抽屉开合声,像首编排古怪的协奏曲。
中午他们决定开火做第一顿饭。细衡从纸箱里掏出个铸铁锅,锅底还粘着张便利贴:"我妈非要塞的,说养胃。"
温淮之看着他把西红柿切成规整的小块,刀工娴熟得不像个独居男性。"你经常做饭?"
"要照顾弟弟,顺其自然的学会了。"细衡头也不抬,"两个小祖宗的胃很难伺候。"
温淮之正想追问,油锅突然爆响,细衡的手背被热油溅到,立刻泛起红点。他条件反射抓住那只手腕拉到水下冲洗,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旧伤疤。
"没事。"细衡抽回手,继续翻炒锅里逐渐软化的西红柿,"习惯了。"
晚餐意外地美味。温淮之连喝两碗番茄牛腩汤,抬头发现细衡碗里的米饭几乎没动。"不好吃?"
"胃不好。"细衡推开碗,摸出烟盒又塞回去,"我去阳台。"
温淮之洗完碗出来,看见细衡正对着玉兰树抽烟。月光描摹着他的侧脸轮廓,烟雾在睫毛前形成薄纱。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盒子:"给你。"
细衡挑眉打开——是个陶瓷烟灰缸,底部印着锡林郭勒草原的剪影。
"搬家礼物。"温淮之挠挠头,"看到觉得...挺适合你。"
细衡用指尖描摹那些凸起的图案,突然笑了:"我小时候空下来就骑马。"
"但…从那以后..."
"睡觉了。"细衡掐灭烟,烟头在崭新的烟灰缸里留下第一个印记。
合租第三周,他们渐渐摸索出共处的法则。温淮之习惯把牛奶放在冰箱门格,细衡会默默移到冷藏室最里面;细衡的牙刷总是斜插在杯子里,温淮之每次看到都要摆正。这些微小的对抗与妥协,像暗流在平静水面下涌动。
某个失眠的凌晨,温淮之发现厨房亮着灯。细衡正在煮牛奶,锅里浮着几颗枸杞,灶台上摊着本便签纸,写着:
□灯泡(卫生间)
□防滑垫(淋浴间)
□烟灰缸(陶瓷-已购)
最后一条被划掉,旁边画了匹简笔小马。
"热牛奶助眠。"细衡推过来一杯,"加了蜂蜜。"
温淮之注意到他左手手背上的痕迹,周围泛着青紫。"你..."
"过敏了。"细衡打断他,把便签纸折起来塞进口袋,"明天我去超市。"
"一起吧。"温淮之脱口而出,"正好买点食材。"
清晨的超市人潮涌动。细衡在日用品区对比两种灯泡的寿命,温淮之发现他看商品说明时会不自觉地眯起左眼。冷藏柜前,细衡拿起盒装牛奶看了看又放下:"快过期了。"
"你怎么知道?"
"对日期敏感。"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收银台排队时,温淮之注意到细衡在揉按左手腕。"疼?"
"老毛病。"细衡把购物袋换到右手,"下雨就酸。"
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太阳雨。他们躲在便利店屋檐下,细衡摸出烟又放回去。温淮之鬼使神差地问:"为什么是每天两支?"
"对自己的要求。"细衡望着雨幕,"不过第二支总是忍不住。"
雨停后,他们发现路边积水里有只湿透的流浪猫。细衡蹲下来,从购物袋里拆开刚买的火腿肠。小猫警惕地看着他,最终抵不过食物的诱惑。
"像你。"细衡突然说。
"什么?"
"饿肚子就什么都忘了。"他挠着小猫的下巴,"好骗。"
温淮之想反驳,却看见细衡嘴角扬起罕见的弧度。阳光穿透云层,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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