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门被敲开,步方期看着来人,愣愣:“简老师,查房呢?我们都没外出哦。”
简辽燃进来,他比步方期还高,低头看对方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我进来数人数。”
他大大方方进来,甚至把床绕了半圈。
周蓑云无语,掐出一丝笑,问:“简老师,数完人了吗?”
简辽燃挨着他坐在沙发里,说:“对上了。你们哪来的烧烤?”
周蓑云:“叫外卖。”
简辽燃懒懒靠在沙发里,问:“我能凑个碗吗?晚上没怎么吃饭。”
步方期立刻给他递过去一次性筷子,但碗是真没有,他们都是撕塑料饭盒的盖子当盘子使。
周蓑云撕了一个新的给他,简辽燃也不讲究,吃了一块烤玉米。
一开大家还挺拘谨,但是周蓑云很自然,跟简辽燃聊了几句创作上的问题,慢慢都放开了。邓岱特别好奇,问简辽燃:“《简直神了》乐队解没解散?好久不演出了。”
“没解散,估计演唱会上还会复活过来。”简辽燃放下筷子,也没有喝酒,看着几个人,忽然提了一个新话题:“你们如果还没签公司,或者想签公司,可以跟我工作室投简历。”
邓岱惊喜地嚎一声,其实从初轮比赛,简辽燃选了他的乐队开始,他就一直想和简辽燃合作。
姜随举杯:“走一个,感谢简神给我们机会,也提前庆祝新年。”
邓岱:“对啊,下一轮比赛是年后了,咱们得年后再见。”
姜随:“废什么话,你家挨着我老家,到时候过年一块回。”
邓岱:“我过年带个A回去?我爸天天催我找O,禁止我AA恋。”
姜随跟他碰杯:“你思想的小船能不能别开进封建的港湾?一天到晚想什么啊。斯余,你家就在A市对不对?”
步方期立刻跟姜随撞杯:“家在哪里很重要吗,都是种花人就行啦。黄色的脸黑色的眼不变是笑容。”
姜随立刻反省,周蓑云的出生地是忌讳话题,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多嘴了,自罚三杯。”
周蓑云觉得这群人对他挺好,就把被抱走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没提周家,也没提沈竹意。简辽燃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事,不过按照之前聊到的,真实的情形比他现在口诉的复杂很多,那些近乎虐待的行为,他只字未提。
其余三人第一次了解真相,都替周蓑云打抱不平。
姜随骂得特别凶:“我学医的,我必须说一个事,亲生父亲是可以通过潜藏的信息素味道来分辨自己孩子的。说白了就是亲生父亲能够像动物一样,闻到自己孩子的味道,除非他完全不怀疑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那这种完全信任就会压制父性的本能。”
“你那个抱错的兄弟应该很优秀,很听话吧?所以你亲生父亲在生理层面,就把他当做自己孩子一样接纳了。”姜随没心没肺,敞开了说。
周蓑云笑眯眯点头:“是啊,怎么可能有人把孩子丢了十几年,都闻不出来信息素不对呢?”
简辽燃拍他后背,碰上周蓑云这种装出来的笑,他没来由就一肚子火:“这事怪谁都不能怪你自己的命不好,懂吗?有很多种社会手段可以纠正这个错误,但是大人不作为才导致小孩的路难走,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周蓑云竖起的刺有一瞬间被这句话抚平了,仿佛有人将他被暴风雨撕裂的羽毛一片片捡回来,捧到他面前,说“你仍旧可以稚嫩昂扬,仍旧可以自由完整”。
他主动跟简辽燃碰杯,平静道:“你果然是我兄弟。”
简辽燃一饮而尽:“那还能说着玩的吗?”
姜随诶了半天,怎么喝一顿酒就和简辽燃成兄弟了呢?
几个酒鬼闹了大半夜,才一起将简辽燃护送到电梯口。姜随还攀着简辽燃肩膀喊:“从今往后都是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电梯门打开,沈竹意在里面,盯着手机,习惯性将他不关注的人当空气。
周蓑云将简辽燃从姜随手中解救出来,拉着他手腕上的抑制环,轻轻巧巧地将人塞进电梯里。
简辽燃跟他挥手:“早点休息。”
姜随和邓岱大力摇手:“简老师慢走。”
从4楼到9楼,眨眼的事,简辽燃也喝了酒,有点晃,拿出手机回信息,旁边刚有点动静,叮地九楼到了。
简辽燃率先出去,走得是一个笔直雷厉,不带半秒停留。
第二天,选手们分道扬镳,周蓑云独自乘坐返回A市的飞机,简辽燃跟他发信息说自己要飞国外拍摄杂志,年前最后一天才会回A市。周蓑云在短信里口嗨,让他多赚点家用。
因为大剧院内编的事,周蓑云和周贯毅冷战了两天,后来周贯毅主动给他打电话,问他缺不缺生活费,叮嘱晚上别离开酒店之类的话。
周蓑云每次接起电话就装哑巴,等对面感觉到他不会给出任何反应后,一通电话才结束。
周蓑云心情特别复杂,周贯毅对他很好,但是这种好就像绣在屏风上的牡丹花,看着荣华富贵,浓烈盛大,又时常感觉不到热度。他对周蓑云的爱充满负罪感,充满世俗意义的赎罪,像一场积善行德后才能被佛主谅解的表演。
但周蓑云下了飞机后,还是决定依照周贯毅的叮嘱,先回家吃顿饭。
他排队去打车,前头排队也有同样回A市的选手,但其中两个人还是挺让他意外。
潘安洺和沈竹意一前一后排着,两人时不时交流,潘安洺问沈竹意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吃饭的地方等梅老师。沈竹意毫不犹豫答跟他一块去等梅宫卿。
三言两语便让周蓑云意识到,潘安洺这次来A市,是与梅宫卿汇合,而沈竹意作为梅宫卿看好的后生,也一同去见面。
沈竹意的这层人脉是在周家时就积攒起来的,他自己也争气,即便离开周家也仍与这些老艺术家维持着联系。所以,在仓袈村时,沈竹意才会那么有底气地跟周蓑云说,他得到了该得到的,没什么可失去。
周蓑云打车回到家,屋里屋外灯火通明,梁叔在厨房迎出来:“云少,你回来了啊。”
周蓑云看满桌子好菜,将一条丝绸围巾递给他,“梁叔,送你的。”
梁叔擦干手接过去,连说谢谢。
“我爸他们呢?”周蓑云问:“一起吃饭?”
梁叔怔住,接着周蓑云脱下来的外套,解释:“本来等你一起吃的,临时有事出去了。”
周蓑云表面不以为意,随口问:“年底可真忙啊。是不是陪大人物吃饭去了?”
“是呀,梅宫卿来市里,柳先生说趁这个机会再去拜访,于是带着周先生去参加聚餐了。”以前周贯毅和柳羽律也是吃着吃着饭就跑去忙公事,梁叔认为周蓑云已经习惯双亲这种工作狂模式,继续说:“周先生叮嘱我一定要把你喂得饱饱的。等晚上回来,他还要和你细聊。”
周蓑云进厨房洗手,出来后坐在桌边,盯着满桌子菜,都是热的,梁叔辛苦了一个下午,他不能不给面子,便举起筷子哪样菜都尝一遍。
吃着吃着,他又问也坐下吃饭的梁叔:“梅老师来市里很多天了,怎么我爹地还那么上心?”
梁叔给他布菜,说:“这我也不清楚。柳先生就说今天这顿饭非去不可,否则位置让别人霸去太可惜。”
梁叔在周家干了二十多年,柳羽律有些时候被周贯毅气着了,还会找他诉苦,所以有些话听在耳朵里,心知肚明。
他对周蓑云是全然地欢迎与接纳,因为周蓑云出生时候,还是他替着换尿布,冲奶粉。
周蓑云对他也比较亲近,坦诚说:“叔,我告诉你吧,梅宫卿的这顿饭,沈竹意也去吃了。我爹地和我爸是为了给他铺路才去的。”
梁叔咯噔一下放下汤匙,老半天才找着措辞,重重叹气:“叔知道。柳先生和周先生是希望你们两个都过得好好的,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叔,我和你说实话把。我装乖扮巧,是以为所有东西都会还回来,可是现在来看,可能还比沈竹意差点。我经常觉得沈竹意在他们眼里才是亲儿子,我就是一条宠物,不能再丢一次的宠物。”周蓑云放下筷子,吃着梁叔亲手做的红豆酸奶。
梁叔对什么都清楚,但还是劝慰周蓑云:“你咋能这么想自己?你是个人,即使离开周家,你也活得很好。叔都看你的节目直播了,最后那些话说得真响亮,大家都在夸你长得好,口才好,这些宠物能做到?”
红豆酸奶上挖出一勺小坑,周蓑云盯着那个坑,眼眶发酸,“他们不看直播吗?”
不知道他在节目里受到的委屈吗?
梁叔坐到周蓑云身边去,按住他手背,说:“两位先生都太忙了。”
“那么忙还能抽空去和梅宫卿吃饭吗?”
梁叔彻底失语。
周蓑云将酸奶清空,抬头时已经挂上笑容,“我就是发发牢骚,又不是青春期少年,还天天需要父亲关注,不关注就哭喊或者叛逆。我要学会自己调节位置,不能对他们有过分要求。”
梁叔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周蓑云起身说:“我回自己屋了,他们回来替我跟他们报一声平安。还有饭很好吃,年夜饭没你掌勺,我真觉得可惜。”
梁叔也起身送他,笑道:“叔也有家庭也有孩子啊。后天叔就回家了,等过完年再来。家里请了临时工,厨艺这块我是把过关的,准保五星级别。”
周蓑云拉起行李箱,回头看灯火通明的家,这个家很大,听说十几年前在湖边的家更大更雅致,只是那边冬天冷,才搬来这里的。
他不需要那么大的家,只要小小一方,拥挤又温暖就够了。
周蓑云回到自己屋里,将挤占了半个行李箱的玩偶拿出来,一个个塞在沙发原本堆满的玩偶空隙中,然后他脱了外套,打开暖气,抱着这堆娃娃,疲倦地闭上眼。
好累,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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