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想贺临风的体质问题就带人深入灵异场,显然是个错误。
何况是个极凶的怨灵——在某一刻煞气强烈到失去清明视角的胥明懿也能感受到那当空盘横的混沌黑气。
在他若有所感地望向大厅上空,三楼某处阁楼时,贺临风肯定的声音响起。
“主体在三楼,正对着那楼梯左边第三个房间,但还在流动。”
得到肯定胥明懿说了句速战速决,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捏住几张符纸——他不常用这种道具:消耗品,动静大,且对付一般的灵像是大炮打蚊子。但现在非常情况,自己眼睛受蒙蔽,怨灵的声势也非同一般,自然只能砸道具。
而在他几步上前找到合适的角度,打算挥出其中绘着定字的符纸时,耳畔却倏然被一缕风刮过,让他坠入多年以前的深刻冰寒,一侧皮肤惊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僵硬转身,却见贺临风仍然站在原地,帘子被卷得四散,周身却空无一物。
除却身前隐约黑雾。
胥明懿瞳孔针缩,一把将定鬼符拍到柱子上,不可见的锁链凭空升腾,穿梭缠绕,整个空间气势都陷入定格。
他紧接着燃了第二张符,符灰抹在额间,再睁眼视野变化,浑浊气局显现在他眼中:
黑气缠绕,有漆黑人型缓慢聚拢在贺临风身前,又被葡萄藤似的锁链缠住。
毫不犹豫,描着‘灭’字的符被精准拈出,在他一念之下自燃,汹涌势气做喷薄光焰,在原本凝滞的区域内刮起狂风,即使是肉眼望去也能看见丝丝缕缕青色光亮,对着黑气缭绕的身影展开绞杀。
“到我这来!贺临风!”
漆黑人型被搅碎,贺临风睁眼抬头,二话不说抓住面前的手。
不可能!
贴近的一瞬间胥明懿眸色一凝,眼底青光闪烁:没有煞气,一丝都没有,无论是灵台还是周身,就和他没用天目符之前看到的一样。
可这人甚至刚刚还在被迷惑的状态!煞气呢?
他突然抬头关注四方空间:连空气中的怨气都散开了,残留并不多。何止气,连灵体都没了踪影!
趁机跑了吗?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胥明懿急切询问。
贺临风仰头看着昏暗环境光里晶莹的水晶吊顶,那青光好像还残存着。
见他这个状态,胥明懿以为他又陷入什么梦魅,想补一张驱魔符,手却被对方攥着一时间没抽出来,只好急切地喊几声名字:“临风,贺临风!”
好在贺临风很快低头,目光重新聚到他身上。
“我看到了一棵树。”
“什么?”
“你的眼睛……能看到了?”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注视着胥明懿眼睛,“和之前不一样。”
胥明懿之前眼中的泛光并非这种青白色,要更加柔和,莹润,如同缀在远山的熹微晨星。
“嗯,天目符,用于短时间开天目的。”胥明懿松了一口气,能正常交流让他放心不少。
没人意识到距离近得有些超过。
贺临风突然转身往楼梯走,手并没有松开,带得胥明懿踉跄两步才跟上。
“我看见了一棵树,但前面那段并不清楚是什么含义。后面画面里出现了除灵师和一个陶罐,以及漫长黑暗后重见天日的视角。”好在他边走有好好解释自己的行为。
“有人把它藏到三楼一间隔墙小仓库的镜子后面,在不久前。”
给出这么精确的时间地点他好像完全没觉得不对,又把胥明懿吓了一跳,目光惊疑。
贺临风没有丝毫迟疑,从就近的楼梯上了三楼阁楼,左转,越过两扇紧闭的门,对第三扇上手。没锁,门把手直接拧开。
正如他所说,这是一间狭小普通的仓库,在四楼的楼梯间底下占据隔墙小小一片,而正对着门口有一张蒙灰的镜面。
胥明懿心里突了一下,危机感在他心里荡出却又来不及发散就被贺临风的行为打散——后者直接放倒了那面镜子。
以他的经验来说这应该是鬼域入口来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直到那个小陶罐真的出现在贺临风手中也无事发生。
目光汇聚在那开启的小陶罐中,内里躺着一只闭眼的陈旧玩偶。天目符时限内,胥明懿清楚看见煞气盘踞。
他看向贺临风,“你感觉到了什么?”
“你知道的,我一直能被它们吸引,或者说感召。就像那次山里和小学一样。”贺临风直言,“这次给我的吸引格外强烈,之前几次大概就是隐约的呼唤指引,而这次我几乎能和它对话。”
通灵。
这种情况,胥明懿只能想到一个词。
通灵有两种方式,主动和被动,都是有意识的灵体让通灵者感受到自己的意念。主动是由人主动和灵共感,被动是人被灵体附身或者拉进特殊域场的方式,强行让人接受自己的意识。
主动通灵的行为他自己也做过,在二十二岁那次遇见纠缠不休的恶鬼,在做了好多晚上的噩梦之后他不得以尝试了通灵。
这实在是很冒险的行为,能缠着他让他毫无办法的灵绝对算当世最麻烦的那批。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通灵都是将自身置入灵的主场,一不小心被附身——或者说夺舍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贺临风……
平淡有如静水的声音萦绕在这狭小的空间,震动飘荡的灰尘。
“它确实是在陈先生上台前一刻钟,众人都汇聚到礼堂时被放了出来,有人过来打开了罐子直接离开,但却由于不明原因,它爆发开来的时间延迟了将近半个小时。”
“这是你看到的?”时间未免太精细……被动通灵能做到这种程度?
“嗯,看到的。”贺临风坦荡的眼神落到他身上,“现在要怎么处理它?”
算着时间还有个尾巴,胥明懿凝神看向陶盅里的布偶——是极凶的煞气,夹杂着自布偶小小的身体内腾升的浓烈怨气,或者说,死气。
他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有异常吗?”
“……是死灵。”胥明懿沉重呢喃。
人死后所化,若是死时强怨未消,那么怨气就会被锁在人体内,烧成骨灰也不会散,后自成怨灵。
怪不得先前他献祭了最强力的一张噬灵咒,常规怨灵里哪怕是已经化形的中这一记也会难以为继,陷入不可逆的重伤。然而这步偶却还能盘踞那样强横的怨气。
“那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厉鬼了?”贺临风这样想也这样问。
“实际上,这类死灵确实被定义为厉鬼。”
胥明懿勉强地闭了闭眼,之前贺临风问过几次死灵他都含糊过去,这次终于还是到了他主动解释。
“灵气下沉的如今,任何灵体的成型难度都激增,除了怨灵。当今时代怨气被无限放大,众念集聚成域场其实更加容易,故而我们如今能见到的灵基本都是怨灵,无根的怨灵,发展不过几十年,处理起来相对容易,算得上是多而杂的小鬼。”
“可人死后化身的怨灵——厉鬼不一样,厉鬼几乎是一诞生就能凝聚人型,对活人影响极大。强大灵体的诞生遵循灵气下沉灵体减少的规律,现代厉鬼诞生更加困难,除了活人死前的强烈怨气,还要有专业人员敲定风水布局,专业器具,人为引导,种种刻意且恶意的条件才能催生厉鬼。”
“也就是说……”贺临风几乎是转念就意识到了胥明懿的言下之意,结合自己先前看到的画面,除灵师和封闭的器具,毫无疑问这是现代催生的一只厉鬼。
与诞生在怨气强横场所的吞食他人怨气的怨灵不同,死灵怨气的源头是自身。
“要驱散它们只能通过强行净化或者解愿两种方式。”
空气一时间陷入凝固。
天目符的时效快过去,第二张绘制着灵目的符咒夹在指间,终究没有点燃。
这就是他先前打算自己一个人处理这怨灵的底牌,一张天目符仅能让普通人开眼十五分钟,那谁送给自己的出师礼,一共只有三张。自己虽然开了清明目,却有把这些东西随身携带的习惯。
贺临风想到自己先前看到的树,或许和这怨灵的愿望有关系,又想到先前所说的通灵一事,看向陶罐的目光稍微变化。
“怎么才能解愿?”
思索中的胥明懿突然听闻疑问,下意识给出回答,“通灵。”
意识到什么,胥明懿骤然抬头看见那人‘果然如此’的神色。
“别乱来!”他连忙阻止,“毫无准备的通灵是很危险的!尤其是你明知对方是厉鬼级别的怨灵!”
“其实我已经通灵过一回了来着,先前那时候不就是吗?”贺临风注意到对方按在自己小臂上的手。
苍白的手背随着他的话更加紧绷,目光往上,胥明懿几乎是咬着牙瞪他,脑子里估计很不理解这人怎么总是在往死路上狂奔——而且每次都是在自己解释过什么概念之后,搞得他怀疑起难道是自己的话里有什么危险的引诱意味?
“好吧,”贺临风受不住对方星光凝聚的眼睛这样——但天目符和清明目不是都失效了吗?总之他暂时退让,“其实我也不知道通灵的方法来着,想乱来也没什么办法。”
胥明懿的回应是伸手。
贺临风没有抗拒,将陶罐放到他手里,又环顾四周,从墙角杂乱的陈设中捡起来什么东西,递到他面前。
桃木的塞子。
见他犹疑,贺临风直接把塞子怼进他手里的陶罐,严丝合缝。比巴掌还小一陶罐,或者说陶盅,被堵上之后分量骤然变得沉重,好像里面完全不是一个布娃娃,而是灌满的水银。
空气中汹涌的煞气怨气终于安分下来,体感缓慢回温。
室外消防和人声如同被堵住的水一样冲开堤岸,充斥满室。
“好啦,怎么处理之后讨论,现在先准备出去了。”
没用的小细节:
为了防止陶罐意外掉落,胥明懿直接拆了马甲上的驳头链缠挂在衣兜里。
大少爷早在十六七岁就接触这些事件,身上的衣服尤其是特定场所的礼服是有专门做出些放小东西的隐形空间的。
比如他的玉坠,槐木短刺,符咒,护身符以及别的小道具分散在身上各处,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提起胥少抖一抖,掉落一堆小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