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我》开拍当天，清晨的摄影棚像战场前线——机器、电线、演员走位,全都就位。唯独,女主角不见人影。
凌晨五点,灯光组就已经进场。巨大的LED灯架一盏盏点亮,将整个摄影棚照得通明。场务们来回穿梭,用彩色胶带在地板上标记走位,美术组在最后调整背景板的角度。空气里弥漫着新刷油漆的味道,混合着速溶咖啡的苦香。
七点整,沈凌赫准时出现在化妆间门口。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还带着晨起的微湿。化妆师小陈看到他愣了一下——这位影帝比规定时间早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早。"沈凌赫点点头,声音里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麻烦了。"
"沈老师您太客气了!"小陈手忙脚乱地铺开工具,"其实您可以再睡会儿的,离正式开拍还有时间。"
"习惯了。"他在化妆椅上坐定,拿起剧本开始默念台词。晨光从窗外斜射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小陈一边给他打底,一边忍不住偷看——这个男人连看剧本的样子都像一幅画。
七点半,副导演带着场记表来找他走位。沈凌赫已经换好戏服,站在镜头前反复确认每一个角度。他会主动询问摄影师:"这个位置光比够吗?""我往左挪五厘米会不会更好?"他的专业让整个剧组都紧张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演员。
从上午八点等到十点,助理组已换了三壶咖啡。摄影棚里的空气越来越凝重。
最开始,大家还在小声聊天。"唐小姐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可能在做造型吧,女明星嘛。"场记小王安慰性地说着,但眼神已经开始不安地瞟向门口。
八点半,第一壶咖啡见底。灯光师老张靠在器材箱上打哈欠:"我五点就起了,还以为今天能早点收工。"
"嘘——"旁边的收音师碰了碰他,"何导在那儿呢。"
何曼坐在监视器前,脊背挺得笔直。她穿着标志性的黑色工装裤和白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面前的场记表上,原本密密麻麻的拍摄计划,此刻只能空着。她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那是她克制怒火的方式。
九点,第二壶咖啡上来了。群演们开始坐立不安,有人偷偷掏出手机刷微博。化妆师们聚在角落窃窃私语:"听说唐小姐脾气不太好...""昨天她助理在群里发消息,说准备了三套造型。""三套?拍个电视剧至于吗?"
沈凌赫依然站在拍摄区域,一遍遍走着自己的戏。他没有抱怨,没有坐下休息,更没有掏出手机打发时间。副导演看不下去,上前劝道:"沈老师,要不您先回休息室?女主角那边可能还要等。"
"不用。"沈凌赫摇摇头,"我再熟悉一下场景。"
他走到那扇道具门前,伸手推开,又关上,反复体会开门的力度和角色的情绪。摄影助理小刘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低声说:"这才是真正的演员啊。"
九点半,现场已经有人开始焦躁。美术组的小姑娘急得直跺脚:"我们组昨晚通宵布景,就为了今天能顺利开拍..."场务老陈拍拍她的肩:"忍着吧,人家是投资方的人。"
何曼看着表针一点点往前推,脸色未变,只在场记表上写下一行字:
"Day 1 ·主演迟到 120 分钟。"
她的字迹工整有力,每一笔都像刻在纸上。坐在旁边的制片人看到这行字,心里一紧——何曼是出了名的"记仇",这笔账,迟早要算。
十点整,摄影棚的大门终于被推开。
唐婉姗姗来迟。她一进门,香水味先飘满全场——Chanel的5号香水,浓得像要把空气都染上颜色。头发卷得完美,每一缕都精确地搭在肩头。妆容精致到一丝不乱,假睫毛根根分明,高光打在颧骨上闪闪发亮,像是刚拍完封面杂志。
她身后跟着四个助理,一个拎着她的Hermès包,一个捧着保温杯,一个举着补光板,还有一个专门负责整理她的裙摆。这架势,像是走红毯而不是来拍戏。
"哎呀,对不起啦——大家辛苦了,我昨晚太投入人物情绪。"她笑得理所当然,声音甜腻腻的,"凌晨还在体会角色的恋爱感,一不小心睡过头。"
整个摄影棚陷入诡异的沉默。
没人出声。灯光师老张咬着牙关,手里的咖啡杯捏得咯吱作响。场记小王低着头,不敢看何导的脸色。化妆师小陈偷偷翻了个白眼——体会恋爱感?她微博上凌晨三点还在发自拍,配文是"夜生活才刚开始"。
沈凌赫站在角落,手里拿着剧本,神情平淡:"没关系,我们已经把前两场走完了。"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任何情绪。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平静,恰恰是最危险的信号。
"哎呀,沈老师真敬业!"唐婉冲他眨眼,一脸无辜,还特意往前走了两步,"我就知道和沈老师合作是最正确的选择~您身上那种认真劲儿,真的太迷人了。"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迷人"两个字拖得很长,眼神在他脸上逡巡。这套撒娇式的说话方式,通常对男性很有效——但沈凌赫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何曼只是抬手示意:"请去化妆。"
短短五个字,像一把冰刀。唐婉的笑容僵了一秒,但很快又扬起来:"好的何导~我马上就好!"
唐婉转身走向化妆间,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嘴角仍带笑,但助理们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微妙的不悦。
几分钟后,整个后台的气压骤然下降。
化妆间里传来她拔高的声音:"你不懂大明星的气场,光打太死会毁我的脸!"
女化妆师小陈战战兢兢地举着粉底刷,手都在抖:"唐小姐,这是何导要求的妆面风格,比较自然..."
"自然?你见过哪个大明星要自然妆的?"唐婉在镜子前扭过头,眼神锐利,"我需要的是光芒万丈,是让人一眼就被吸引!你这技术也就配给群演化妆!"
小陈的眼圈瞬间红了,但不敢哭出声。
门外,场务小李正搬灯架。唐婉突然走出来,皱着眉:"灯架摆这儿?"她冷嘲道,"你没见过红毯吗?光要打斜的,这样才能突出我的脸部轮廓!还有,那个反光板角度也不对,你们到底专不专业?"
场务小李愣在原地,手里的灯架差点掉地上。他干这行十年了,从来没被这样质问过。
"唐小姐,这是摄影师定的机位..."他小心翼翼地解释。
"那你去让摄影师改!"唐婉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算了,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美感。我自己调!"
她说完,竟然真的走过去,开始指挥灯光组调整设备。灯光师老张脸色铁青,但碍于投资方的关系,只能忍着。
没人敢回。摄影棚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设备运转的低鸣和唐婉尖细的指挥声。
沈凌赫从远处看了一眼,眉头几乎看不出波动,只默默回到原定走位。他重新拿起剧本,继续背台词。旁边的副导演轻声说:"沈老师,要不您先休息会儿?这边还得折腾一阵。"
"不用。"他的声音很轻,"我习惯了。"
他早到两个小时,为的是让每个节拍精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呼吸,都要反复推敲。这是他对表演的尊重,也是对合作者的尊重。而此刻的剧组——全线沉默,像一潭被搅浑的死水。
化妆间里又传来一声尖叫:"这个粉底色号不对!我明明说要白两个度!你是听不懂中文吗?"
助理慌忙解释:"唐姐,这个色号已经是最白的了..."
"那就去买!现在!马上!"
助理咬着嘴唇,转身往外跑。经过走廊的时候,眼泪终于掉下来。
何曼坐在监视器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没多说,只在手边的记录本上,第二次写下:
"片场态度:不敬业。"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制片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心里暗叫不妙——何曼的本子,圈内人都知道,那就是一本"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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