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宽激烈地又追上来,双目通红,深深哭诉,“小白,我想和你有牵扯!”
白雪顿了顿,笑着摇了摇头,潇洒地提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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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十八岁生辰只剩两年了,白雪渐渐也生出些惆怅的情绪。
也许那一天会很难面对。可是,再怎么难堪,也只是一日而已。此日过后,她重回灵界,应摘洗心悟道,应宽再赴轮回。总归也不是消失了,大家总都还在这三界内的。彼此都会有更好的前程。
至于十八岁当天,到底如何挑起这事端,白雪已有了初步的谋划。
云璞仙君当初给自己定的这个剧情,无非是想要借一场毁天灭地的冲突来逼自己重塑道心罢了。发起事端的理由都是次要的,只要让应摘刺下那一剑即可。
这日,前往边疆巡视许久的应宽这日终日拔营回京师。
半年未见,此人的眸子似乎染了风霜,边关苦寒,把他这般尊贵的人也折磨得憔悴了。
一下金撵,跌跌撞撞冲向仙萼长春宫内。
推门却是温馨极了的一幕。
白雪正在和侍女学习包饺子,在锦玉圆桌边认真地包着,那应摘则专负责吃,沸腾的锅内捞出的饺子一盘一盘全都下了他的肚子。
众侍女都笑,“殿下也太能吃了!”
应摘叫嚷:“我日日学剑,肚子饿得快极了,娘亲你也不给我多做点好吃的!”
白雪笑着瞥他眼,“像你这般吃法,我的手累断了都喂不饱你。”
一侍女笑道:“殿下这可是冤枉娘娘了,咱们娘娘哪天不记挂殿下,殿下以为你每日练完剑出现的那些吃食是御膳房主动送的吗?”
应宽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半扇门外,满是笑意,“可有给朕留一盘吗?”
“啊陛下!”“陛下!”“陛下回来了!”
众侍纷纷被屏退。还在塞饺子的应摘也被应宽一把轰走。白雪陡然瞧见他,心中亦是喜悦的,奔过来的动作不比应宽慢。“陛下!”
应宽将白雪抵在墙角,迫不及待要吻,白雪笑着避过,“你干什么?”
“我就不信,你没有一点想我。”
“想你......又怎么样了呢?你只是个凡人,我才不会让自己爱上凡人。”
应宽呼出一口气,“小白,你就非要说些伤人心的话。”
拳头砸在墙上,“我在边关是威武的巡边皇帝,在民间是深受爱戴的明君,可唯独在你这儿,我什么都不是。”
白雪把他牵到桌边,轻柔地塞只饺子到他嘴里,“好了,吃个饺子吧,吃了饺子就不准伤心了。”
说过许多话语,昏黄的烛光下,应宽不舍地看着白雪,“还有三个月就满十八年了,小白......你真的会走吗?”
白雪心想,原来你的寿命也只剩三个月了。以应宽之名这般爱着我的你,也只能在这世上再留存三个月......
“我们都会有更好的前程。”
应宽涌出热泪,“我不想谈前程,我只想谈我们。”
“以你这些年的作为,日后飞升仙界应当没有问题,我也就放心了。”
应宽身子颤抖,“你真的要走?”
白雪默了默,做出这个决定,轻缓地:“有件事......我想,该告诉你了。”
......
天气难得晴朗又暖和,积累了一冬的冰雪有消融的迹象,御花园内,腊梅盛开,芳香扑鼻,白雪陪应宽在这里走着,闻着满园芳香,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微白照雪斋。现今在这里走着,也不知十方烟云乡的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自己......
应宽几年前就已不再涉足其他妃嫔的寝宫,日日只同白雪呆着,近些年,更是不成体统,连皇后那儿都不怎么去了,不过皇后为人宽宏,并不计较。这皇家御花园内,竟日日只走着同样的一双人影,此景在无论哪个朝代看来,都是咄咄怪事。
二人并肩走着,腊梅清香中,听见彼此簌簌的踩雪声,白雪微有恍惚,若是能把这个人带回微白照雪斋......似乎也是不错的。只可惜,她不能。
“应摘呢,怎么还不来!”方才白雪就派人去找应摘过来,到现在也没动静,应宽不由得大发雷霆。
远处的内侍赶紧跪了一排,“陛下!殿下方才去了田贵人那儿,奴才们使劲求他,他不肯来呀!”
白雪心中又升起两分失落,应摘又去田柔儿那了。这些时日,听人禀报,他总去找田柔儿,想必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世,前往田柔儿那里孝敬他亲娘去了。
应宽更是发起勃然怒火,“叫他立刻给朕滚过来!贵妃才是他的母亲!”
白雪赶紧扶住他,“陛下,算了,我本来喊他也没什么事的。他想见亲生母亲,这是人之常情,我们不该阻挠。”
应宽激烈地捧住她的肩膀,满眼不舍,“可是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在一起多久?”
白雪淡淡地笑了笑,“尊重他的选择吧。”
又过几天,应摘仍然屡屡召唤不来。听人回禀,殿下日日留在田贵人的院子里,田贵人每天变着花样给殿下做好吃的,殿下吃完还会舞剑给田贵人看,田贵人高兴得直拍手,嘴里一遍遍地喊着“我的儿”。
白雪听完,每次都沉默许久。她活这么多年,这般落寞的表情竟是第一次见。
白雪心想,他们毕竟血浓于水,母子情深也是情有可原,自己原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搅。但是,距离十八岁生辰还剩一个月,她能用来教引应摘的时间不多了,有很多话,她觉得该在离别前教给他。还是得去打扰他们一下。
宫廷落雪之下,白雪率一队仪仗前往那偏僻的小宫殿,推开门,果然瞧见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
应摘和田柔儿正聚在暖殿内说说笑笑,手里拿着块刚出炉的薄饼,二人面前围了一只烧得火红的炭炉,两个侍女也在边上陪着说笑。
白雪穿着那华美的供花偈,无端地出现在清寒落雪下,令殿内的二人很是意外。
白雪瞧着应摘,他在惊讶之后,做出的动作竟是挡在田柔儿跟前,眼神警惕。
只这么一个动作,白雪的心竟似碎了。寒冬腊月的水,蓦地被人扔了块重石。前所未有的难受。“他为他的生母......挡住我。”
“娘,你怎么来了?”
“跟我回去,我有话对你说。”
“......你们,你们还想像当年一样,把我从亲娘身边抢走吗?”
田柔儿也站起来,紧张地抱着应摘,不肯放他离去。
白雪不禁好好打量起应摘的面容来,从他青葱的少年脸庞,隐约能瞧见长开后的模样,必然是个周正君子。云璞仙君敢动用大量功德走此一遭,道心道貌必然是不俗的。
“不抢你走,只是有些话要交代你。你随我来吧,我们时日不多了。”
应摘的脸却现出几分惊诧,“什么时日不多了?”
白雪在后开路,不多时,应摘果然跟了上来。
白雪心想,回顾这一路,自己将应摘照料得也算到位。阴差阳错地,他教养在自己膝下,虽未教得他什么本事,但好歹没让他心性歪斜,他想要修道,正直的心性当然是最重要的,这一步,可谓是老天的安排。
一个月后自己就会离开,这世间再无人为应摘指路,他将独自面对眼花缭乱的世路,有些话得提前嘱咐他。
虽然现下同他生了隔阂,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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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萼长春宫。母子二人在圆桌对面坐下,一人一杯茶。
白雪:“对于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应摘:“......我要继承父王的江山,开拓版图,吞并四海!”
白雪:“你准备用什么手段吞并四海?”
应摘:“不知道,我还没想清楚。也许什么手段都会用。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人家有足足三十六计。”
白雪泼了一杯沁凉的茶水到他脸上,把应摘惊得无法言语。
白雪:“伤人害命的手段不能用,屠戮平民的手段不能用,损人利己的手段不能用。”
应摘几乎想拍案,“古往今来的成大事者哪个不是机关算尽?我要一展宏图,凭什么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白雪:“你展你的宏图,可是被你的宏图砸伤的那些人又何其无辜?他们的生活还轮不到哪怕看一眼你这幅宏图,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白雪:“凡欲成功,只有厚德载物四字!济世利物,齐同慈爱,你把天下人放在心里,天下人才会把你供上神坛。无论今后你将做什么,都是这样的道理。切记,以正为奇,浩气长存。”
应摘惊惶地,满面水花,不知有无听懂。
白雪:“若遇到挫折,你打算怎么办?”
应摘:“我能遇到什么挫折,我最大的挫折.......不过就是你,你和那个讨厌的男人,你们把我从我亲生母亲身边抢走!你这个妖怪,从我生下来起你就是这样的容貌,十八年过去了,你还长这样!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妖怪!”
白雪:“除了这个挫折呢,如果以后你在秘境里遇到危险,在野外遇到老虎,或者,苦心谋求一件事却始终不成功,想去一个地方却始终去不到。”
应摘哼了一声,“我是天之骄子,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怎么会一个人落入险境。再说,我又怎么会有做不成的事,去不到的地方。”
白雪又泼了一杯水到他脸上,让他清醒。
白雪:“这十八年你是天之骄子,下十八年你是什么?前十八年你又是什么?风景常变,唯心永恒,我要你记住四个字,道心坚定。”
应摘:“说的好像你有多坚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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