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迦遇的话没能让她难为情，可两人极尽暧昧的姿势，反倒更让她脸红，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更加不敢转头看他，一手扶着座椅一手捏着衣服，扭着身子挪了挪膝盖，半跪着立在座椅上，好留出空间让龙迦遇收回双腿。
他转过身子坐在座椅上，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后，开门下了车。
外面早有晨光从林木间漏下，斑驳的洒在他身上，而他神色如常，向远处走了几步后停下，垂眸望着树根下跑出来的小老鼠。
鱼漫舞收回视线，着手穿好自己的衣服。她重新平复好心绪，然后打开了车门，看着不远处的龙迦遇说：“外面太冷了，龙先生还是上车吧。”
龙迦遇转头看了她一眼，朝着车子走了过来，带着满身寒气坐回了车内。
车门关闭，将绝对冷硬的空气隔绝在外面，也让方才的暧昧余韵重新聚集起来，鱼漫舞再次变得不自在起来，抵着头不断揉搓着双手，时不时偷偷打量龙迦遇一眼。
她想要说些什么，冲散自己心中的旖旎臆想，便开口问：“金长庚能对付得了那头熊吗？”
“嗯，来了一头雌虎帮他。”他回答完没有任何停顿，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鱼漫舞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以至于话都说的磕磕巴巴的。
“啊……我……没。”
她慌乱的眼神，聚集在龙迦遇身上，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并不准备，“不是，我不是没……”
龙迦遇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而他温和的眼神注视着她，正等待她的回答。
她突然镇静下来，“龙先生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缓缓垂下眼睫，看着手上的盘龙金戒，语气始终平和，“昨晚你救了我，如果你有喜欢的人，那我就是在不公平对待你喜欢的人。”
“如果没有呢？”
“无论有没有，我都会让行政部为你减免一半的赔偿。”他停顿片刻又说，“我希望你那样做是深思熟虑了的，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听完龙迦遇淡然的语气，鱼漫舞只觉得心被用力撕扯了一把，她顿时红了眼眶，“龙先生放心，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赖上你，所以你也不必提出免除赔偿来堵我的嘴。”
强忍着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慌忙转过脸擦泪。
原来自己做的这一切在他眼里是为了利益，他厌恶除了陆勉外的所有人，那么其中也包括自己。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可笑的傻瓜。
眼泪不断掉下来，情绪逐渐失控，声音中的哽咽也压抑不住了，索性肆无忌惮的控诉起来。
“既然我在你眼里是那样的人，既然你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让我代替陆勉来陪你！”
龙迦遇感到费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崩溃，“我没有讨厌你！”
“陆勉一直叫我老妖精，我想你也有猜测过我的年纪，其实我比你们想的还要年长，可你还年轻，为了救我这样牺牲自己，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为这件事后悔。”
“因为人做过的所有决定，每一次都是要承担后果的。”
“所以，鱼小舞，我希望你是真真切切的想清楚了。”
鱼漫舞慢慢转过身，抬起湿润的眼睫看着他，“可是当时我只想救你，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却见死不救吗？”
“我没办法做到。”
龙迦遇凝望着她，眼神中出现一丝波澜，“为什么牺牲自己也要救我？”
“因为我喜欢你。”
她说这句话时，眼眸因为泪意亮晶晶的，抿着嘴唇的样子倔强又委屈，眼泪从眼角缓缓落下。
这个原因龙迦遇早就清楚，可听她当面说出来时，还是被她的神情怔住，眼看着那滴泪滑落在她的唇边。
他抬起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她握住他的手，湿润的脸颊贴着他的掌心，一双泪眼看向他，眼底翻涌着对他的情意。
“你引渡鸟怪时，说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骗你说我是为了薪水，其实那只是一部分原因，最还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喜欢我，甚至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你是一位很神圣的标本师，我崇敬你，所以也喜欢你。”
龙迦遇从她湿润的眼中看到了汹涌如浪潮的情感，六百多年的清静无为，一直秉持守虚至诚，守静至笃。
他深知世上盈满则亏的道理，所以对一切事物都留有余地，也从来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情感。
也正因如此，龙迦遇的回应也是克制而内敛的，尽管在旁人眼中是冷漠，是无情。
他垂眸轻笑，“我之所以神圣，是因为有你为我加冕。”他抬起眼睛看着她，“我只是芸芸众生之一，再寻常不过了。”
“所以，也会有人愿意为你加冕。”
他叹了口气，“好了，我们该去找长庚了。”
龙迦遇说完就下车坐到了驾驶座上，留下鱼漫舞独自坐在后排，她看着后视镜中的龙迦遇问：“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他轻笑着说：“这是你的自由。”
鱼漫舞咬着下唇看他，问出了那个明知不可能的问题：“那你以后可以也喜欢我吗？”
镜中的他垂下了眼睫，唇边漾着的浅笑变得苦涩，语气有些无奈，“我没办法回答你。”他说着发动了车子。
车子缓缓后退，调转方向后行驶起来，鱼漫舞则从心底生出失落，“那就是不会，对吧？”
“胡思乱想往往只会消耗自己，你还没有足够强大，所以不要这样下去。”他看着前路轻声问，“好吗？鱼小舞。”
鱼漫舞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瘪了瘪嘴，强忍住哭意。
龙迦遇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而是专心开车。
为了追寻白虎昨夜的行踪，车子在丛林中开得很慢，他们在林子的尽头听到潺潺水声。林尽于河岸，忽见一条不冻河以奔流之姿出现，鎏银的河水横亘在丛林之中。
河边趴着一个棕黄色的庞然大物，肚子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都已经空了，只有部分残留组织遗落在河水中，被聚集成群的鱼儿不断吞食着。
这正是昨夜吃人的那头人熊。
白虎正趴在人熊的尸体旁边，自顾自地梳理着毛发，而河边还有一头黄色的老虎在低头喝水，前肢的姿态低伏，头颅高高扬着耳朵也竖着，眼睛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越野车趋近河边，发动机的声音惊动了正喝水的老虎，一个转身就逃进了林子里。
龙迦遇和鱼漫舞下了车，白虎欢蹦地跑到了龙迦遇身边，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腿，他揉了揉白虎的头，转头看向河边的林子里，从阴影下探出一个黄色的虎头，打量着河边的两人一虎。
龙迦遇笑着回头，低头对白虎说：“你去吧，她在等你。”
白虎仰起头哦呜一声，声音如同在撒娇，用脑袋在龙迦遇手心蹭了蹭，甩了甩尾巴就朝着林子里的雌虎跑去。
雌虎见白虎朝自己跑来，直立起身子张开前腿向白虎扑了过去，白虎突然调转方向躲开了。
一黄一白两虎在原地转着圈，雌虎突然趴在地上，朝白虎低啸一声，白虎发出讨好的叫声，低着头朝雌虎靠近，轻咬起雌虎脖子上的被毛，雌虎微微眯起眼睛低吼一声。
两虎在原地厮磨片刻，你追我赶着跑进了林子深处。
目送两头老虎离开后，龙迦遇收回了视线，而鱼漫舞仍旧望着老虎离去的林子，眼睛和鼻子红红的。
“现在是老虎的发情期，他们需要在一起生活一周左右。”
“哦，是吗？那我们要等他吗？”鱼漫舞的声音是含糊的哭腔，明显是偷偷哭过了，因为刚才的事闷闷不乐的，说话时也没有看他。
“不用，他自己可以回去。”
“那这头熊呢？”
鱼漫舞转头看了一眼河边的人熊尸体。
阳光洒在河水上，而岸边因为树木遮挡十分阴暗潮湿，尸体就横在河岸边，硕大的熊掌被河水冲刷着。
突然熊的尸体猛地抖动了一下，大量黑色的不明物质，犹如绦虫一样从河水中爬出，从肚子上的大洞钻了进去。
死熊的眼睛猛地翻成白色，白色眼球布满狰狞的血丝，挣扎着从河边站了起来，肚子上的巨大伤口不断掉落着肉块和血浆，下方的雪地都被染红了。
熊尸朝着鱼漫舞和龙迦遇咆哮一声，血盆大口中吐出白色的寒气，然后朝着二人奔袭而来，只是速度要比活着时慢上许多。
鱼漫舞没有察觉到熊尸的变化，这声突如其来的吼声惊悚万分，她被吓得尖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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