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见到灰袍人的眼睛,纷纷嫌恶地避开。
灰袍人的手和膝盖破皮流血,东西都碎了,他麻木的眼睛连怒火都不再有,说话夹杂着怪异的口音。
“我是商人,帝国没有阻止我卖东西的权利。”
为首的络腮胡男人指着地上的人骂。
“权利,你和我这个粗人谈什么权利,你们也就比畜生强一些!”他目光变得狠辣,“我给你脸时你不要,你们这种货色当奴隶卖都没人要。”
灰袍人站起来,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发出坚定的声音。
“我们巴伐利亚人不是奴隶。”
络腮胡男人哈哈大笑,“还巴伐利亚呢,你们的王室就剩下个毛孩,国家的女人被抓到这里当卖的,男人被抓到这里当苦力。”
他朝着更底层的人发泄身上的怒火,“要不是国王仁慈,你们以为你们能当人,早就灭族了吧。”
几个高壮男人也笑起来,灰袍人被彻底激怒,他把族人连夜制作的商品当做武器,朝着男人砸过去。
“混蛋!闭嘴!给我闭嘴!”
他愤怒时说话都吃力,拼了命的朝侮辱他国家的人攻击。
络腮胡男人一拳下去,身体孱弱的灰袍人被砸到地上,他捂着腹部发抖,青蓝色的眼眸淌出泪。
宫焕冲了上去,宫焕一把推开络腮胡男人,嘴里说着,“干什么!还能当街欺负人吗!”
他们在争吵,围观的人对着灰袍人指指点点,他们看着他的眼中有奚落,有嘲笑,有怜悯。
谢鸿归传过人群,将灰袍人扶起来。
灰袍人其实年纪不大,谢鸿归扶着他时能摸到骨头,他去看宫焕和人打起来。
他打起来还挺有模有样,仗着力气大,不用魔法也能修理人。
谢鸿归见事情无法善终,他拿出一瓶初级治疗魔瓶放到灰袍人手里,语气冷淡,“拿着。”
既然要救,就救到底。
灰袍人眼睛放光,他颤着手接过魔瓶,眼里流出滚烫的泪,“大人,这是不是治疗魔药?”
面对欺凌和折辱都挺直腰的灰袍人忽然跪了下来,他双手合起贴在额间,身体匍匐拜下。
“谢谢您,谢谢您,我不用它,我,我有个姐姐她病了。”
谢鸿归俯视他,“不用跪我。”
灰袍人的头死死贴在地上,带着某种极致的虔诚。
“巴伐利亚的神话里,救命的恩人是我们的天神,您救了我的家人,就是救了我的天神。”
谢鸿归蹙起眉,他去看揍人的宫焕。
一个男人倒到谢鸿归脚边,络腮胡起先前气势嚣张,被宫焕揍得皮青脸肿后还能威胁。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等谢鸿归走到他面前,他认出了魔法协会的徽章,腿一软,语气变得谄媚。
“您瞧这,都是误会!我不是有意冒犯您和您的同伴的。”
宫焕皱着眉啊了声,他本来也没想下狠手,但这些人上来都使阴毒招数,往他眼睛扔东西。
刚刚还气焰嚣张,怎么谢鸿归一来就低头哈腰的?
“何人在此闹事!”
他没想明白,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谢鸿归在宫焕身后看过去,不是巡逻队,是教廷的骑士团。
为首骑士的马上披着金色太阳旗帜,金发骑士牵着马,蓝色的眼睛越过众人,锁定宫焕后的谢鸿归。
他抬起长剑,直指谢鸿归。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宫焕刚要说话,谢鸿归拍了下他手背,走出来,与金发骑士对视。
“流浪魔法师,阿莫赫。”
金发骑士覆着银甲的手抬起,往下压,“拿下他们。”
骑士未走近,就被冰藤拦住,络腮胡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人,怎么有胆和教廷的骑士对上。
“教廷什么时候连街边的争执都管?”谢鸿归站在人群中,远处有巡逻队的人在赶来。
金发骑士眉皱起,感到荒谬。
在首都,教廷就是天。
哪怕是王室也要仰仗光明的神光,教廷有权管任何事。
金发骑士道:“我怀疑你被黑暗侵蚀,将你带回教廷是我的职责。”
他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邪恶可能隐藏在任何地方,教廷之人有资格和义务将有罪之人带回去。
如果圣水证明无罪,这是神的恩赐,如果圣水证明有罪,这是神的慈悲。
宫焕在契约之海骂出声。
[什么人啊,遇到个人上来就说他们有罪,严刑拷打都没问题是吧。]
更糟糕的是谢鸿归还真是黑魔法师,他们还没制作出压制魔器,去教廷和上绞刑架有什么区别。
灰袍人抱着怀里的治疗魔药,勇敢站出来。
“此事皆因我而起,这位好心肠的大人是来帮助我的。”
谢鸿归与骑士对峙,毫不退让。
“我身在光下,善行为光见证,不知为何成了为黑暗所侵蚀之人。”
[你怎么这样说话?]宫焕传声问。
[对教廷人就要这样说话。]
[说几句就有用了?]
[能让他们听进去。]
令宫焕震撼的是,金发骑士还真不再逼问,他让手下带走一人打听了事情的过程。
听完他生硬地转变态度,脸还是瘫着。
“神说眼蒙蔽心,我为我损害您的名誉而抱歉。”
巡逻兵恰好赶来,骑士让他们带走挑事的络腮胡一行人,骑上马离开了。
灰袍人再次朝谢鸿归低头行礼,谢鸿归制止了他,“不必。”
灰袍人的声音很轻,“不是的,这很珍贵,它对需要的人来说抵得上一切。”
[鸿归,我们跟着他去看看吧。]
宫焕现在没心情逛街了,他想跟着灰袍人护送他们,或许能救条命。
谢鸿归想的另一件事,他不知道金发骑士是真放弃了,还是准备找别的机会跟来。
从现在开始他的行动必须有迹可循,路边所有人都可以是教廷的眼。
他和骑士的对话可以分为几步。
骑士质问谢鸿归的身份,谢鸿归报出的身份不明确,骑士怀疑谢鸿归来历不明,他用教廷的名义压来。
谢鸿归的反击是他做这件事是好心,骑士带走他,是否代表教廷在否定他们的教义。
谢鸿归了解教廷。
他们是疯狂的犬,嗅到点血味就要撕碎所有,越是疯狂的犬越代表忠诚。
教廷之人觉得神高于一切,他们要在任何场合维护神的名誉,为此不择手段。
光明神是世间正义的化身,那祂的信徒必须维护善良和公正。
[可以。]
宫焕得到准话,和灰袍人搭话。
“你家在哪,要不让我护送你回家,我懂……”宫焕一顿,光魔法和教廷牵扯过深,还是不要说自己会治疗术。“我身手挺好。”
灰袍人投来怀疑的目光,觉得宫焕太热情了。
但谢鸿归没否认,灰袍人便认为这是天神的意思。
“请您跟我走。”
宫焕在路上问他的名字,“我单名焕,你呢?”
宫焕不想改名字,伪造身份时就告诉别人一个字。
“迦洛帕,在我们巴伐利亚语里是坚毅而聪慧的意思。”
迦洛帕带着两人绕过七弯八拐的巷子,越往后走建筑越破旧,空气有股腥臭的味道。
繁华的首都,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和恢弘如艺术的教廷,也有下水道和贫民区。垃圾和见不得光的尸被抛到贫民区,野狗在这里游荡,等待新鲜的血肉。
迦洛帕的家是干净而温馨的,房屋各个角落都有花草,院外同样有着青蓝色眼眸的人却面容忧愁。
迦洛帕到后面几乎是跑的,他把魔药抱在怀里,跑再快瓶内液体都是稳的。
“卡尔,采尼,你们快看我带回了什么,我姐姐有救了!”
他脸上的欣喜在看到同伴悲痛的眼神中消散,他惴惴不安地重复一遍话,从同伴的脸上读出什么。
“芙若怎么了?”他迫切地看着他们。
“来不及了,迦洛帕。”
一个青年双眼紧紧闭着,克制着悲恸,压抑的气息在所有人上方笼罩。
“芙若今天忽然气色转好,她坐起来朝我们微笑,说故乡的花永不再开,她还想看一眼。”他的声音逐渐发抖。
迦洛帕脸色苍白,他冲进房间,死死抓住手里的魔药。
“芙若,芙若,你瞧瞧我给你带回了什么。”
跟在后面的宫焕意识到什么,他隔着几米看巴伐利亚人,也跟着走进去。
宫焕走入房间,听到破碎声和抽泣声。
他放慢脚步,见到房间中的年轻女人,她皮肤没有血色,耳后戴着一朵拼凑成的蓝色花朵。
宫焕一时难以呼吸,死亡降临时人是如此无力。
迦洛帕手颤抖着,他把芙若的头发别到后面,轻柔地喊着她的名字。
“芙若,芙若,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你等等我啊,我们不是约好要回去吗?”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声音梗咽起来。
谢鸿归踏入房间,他平静看着宛若睡去的女人。
“你想救她吗?”
无边无际的绝望中,迦洛帕听到他绝不该答应的交易。
救她?死者怎么可能被救活?
迦洛帕有千万个理由让自己拒绝,可是凭什么呢,巴伐利亚名存实亡,他们流落异乡,神抛弃了他们。
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有家在的地方才是国家。
若是世界上有可以拯救他们的神明,哪怕自己万劫不复,哪怕神明来自地狱,他也愿意。
迦洛帕看向有灰色眼眸的青年,他握住芙若冰冷的手,声音沙哑。
“我想救她。”
“哪怕她不再是人?”
门被打开,更多的巴伐利亚人看向谢鸿归,他们眼中含着泪,泪中有对世界的恨,对命运的恨,对生命的渴望,对挽回所有的期盼。
“无论是任何形式,我们想她活着。”
谢鸿归凝出一把黑色刀,刀尖对准死去女人的心脏。
“那如你们所愿。”
失传的亡灵书符文爬满女人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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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教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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