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鸿归想到刚刚萨伊若无其事踏过他的灰雾,拦住宫焕,利用他的异常检查血镯,厌恶的情绪涌上。
萨伊抽出剑,枯剑与暗冰长剑碰撞。
“生气了,我说中了?”
风暴埋下冰种,映穹加持的冰藤长出,再生的特性无视萨伊的凋零领域,将他的脚捆住。
萨伊察觉到什么,他看向这些冰藤,精灵对植物就像鲨鱼对血味,再细微的气息都能察觉。
“奇特的气息,你总能带给我惊喜,也许你是我难得的幸运。”
[几天不见,这精灵说话更恶心了。]
宫焕想冲上去,但光魔法和龙化是他和谢鸿归的底牌,萨伊有求于谢鸿归,还不会要他们命,他暂且忍下。
谢鸿归知道萨伊没动真格,但他正恼火,萨伊送上门给他练手,他岂有不揍的道理。
见他们打起来,巴伐利亚人寻找掩体护住自己。
迦洛帕牵起芙若的手想将她带走,谢鸿归将亡灵书封印后,芙若气息转弱,但亡灵族的实力还在。
她甩开了迦洛帕的手,忠诚地守护在谢鸿归身边。
迦洛帕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勉强自己笑起来,“芙若,我是你弟弟啊,你还记得我吗?”
他没有得到回应,焦急地护在芙若身边,不愿离开。
谢鸿归往那瞥了眼。
萨伊似真似假怨道:“打架都不专心,我可以认为你挺信任我?”
谢鸿归将魔力融入暗冰长剑,灰雾与黑暗精灵的凋零死气对抗,他每挥动一剑,地上就出现一道诅咒。
随着诅咒的叠加,这片空间的暗元素浓度增加。
萨伊后退几步,睨了眼不爽的宫焕,收起剑举手,“不打了亲爱的,我找你有事。”
谢鸿归的剑悬停在萨伊的眼前,他换了个方向,把剑扎入萨伊的肩膀。
“你真不想我生气,就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萨伊没躲这一剑,他忍受谢鸿归刻意放缓速度抽出剑,伤口处流下的深色血液落到地上,开出枯萎的花。
精灵爱美的本能发作,他看着谢鸿归灰色眼眸说:“凋零的生命便该是你眼睛的颜色。”
谢鸿归松开剑,不给萨伊表演的空间。
“说事。”
宫焕忍耐到极限,他上前握住谢鸿归的手,把人往自己这带。
[我们别理这虚伪精灵了!]
宫焕藏不住情绪,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萨伊扫过心中便有数,他拨弄耳边的血坠,语气轻缓。
“你们有传音魔法,有伪装魔法,还有一些不该接触到的知识。他不是人类?”
也只有背负传承的种族才掌握这些。
宫焕慢了拍呼吸,后悔自己平时不够努力。
龙的成年期间为什么这么长,有没有办法让他直接成长把精灵踩在脚下!
他决定少说少错,摆烂式想,靠他肯定没法和这虚伪精灵周旋,还得让好伙伴来,他要当块冷漠的石头。
谢鸿归不在意萨伊到底掌握多少信息,萨伊的一切都是猜测,应对的最好方法是无视。
萨伊本性多疑,越不给反应他越会多想,想太多容易想歪。
谢鸿归再重复一遍,“说事。”
萨伊见他要走,让枯植收拾狼藉的场地,他笑着问:“要清理干净吗?”
“少多管闲事。”
宫焕感觉他们话里有话,偷偷问。
[你们在说什么?]
[巴伐利亚人见到太多不该看的,萨伊在问我要不要把他们处理掉。]
原来是这个意思,宫焕对萨伊的观感更差,怎么动不动就要杀人,哪知道谢鸿归接上一句。
[要处理也得是我来。]
[啊?]
[鸿归你还在被亡灵书影响吗?]宫焕小心翼翼问道。
萨伊察觉眼前两人又在说悄悄话,人类的寿命在他看来太短,对太小的孩子他不怎么动气。
“我知道个能说事的地方,和我来。”
“走。”
谢鸿归伸出手,灰雾聚在他手上,同属于黑暗的萨伊能见到他手上的丝线,每根丝线都代表对一位巴伐利亚人的诅咒。
猎物的行踪和性命都被掌控,可能还在庆幸猎手离开吧。
哈,人类,萨伊嘲讽想着,率先踏出破败的屋子。
守在谢鸿归身后的芙若心脏燃起魂火,作为转化成功的亡灵族,魂火是她的力量来源。她的身体变透明,变为一团魂魄潜入地下。
迦洛帕喊着姐姐的名字,眼睁睁看着谢鸿归离开。
他感觉自己将要错过非常重要的事,心难受起来,他越过族人冲到谢鸿归面前,无助地问:“您要去哪?您能不能带走我。”
作为曾经贸易航海线的中转,巴伐利亚人的生活富裕,他们的手艺精湛,人人会做买卖。
迦洛帕能被派出来,是因为他胆大头脑灵活。直觉告诉他如果错过,他将离眼前的天神越来越远。
巴伐利亚人已经跌落最底层,他们在暴风雨的夜里,在海洋怪物的追杀下逃离故土,海洋是血色的,鱼群跟在船尾吃着残渣。
他们拜过神明,但海洋的女神并不慈悲。
从生入死的神迹发生在巴伐利亚人眼前,他们终于能从那个雨夜挣脱出来,把自己的恐惧、怨恨、彷徨、信仰寄托于青年。
他们坚信青年是死亡的神明,信仰他,已死的族人就能得到安息。
此后他们不需要再惧怕死亡,他们可以生来拥抱在一起,死后融于爱人的骨肉。
如此先前的颠沛流离,苦难灾厄都成了神对他们的考验,坚持便有了意义。
巴伐利亚人从屋内走来,他们双手贴在额头匍匐,眼中的泪花是欣喜的,他们发自内心感到安定。
“请您不要抛下我们。”
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带动灵魂的震颤。
谢鸿归忽然抓住宫焕的手,他感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涌入他的契约之海,灰色海面上升起几十个白色的荧光点。
挺像宫焕无聊时身边飘的光点。
[怎么了?]手被抓住,宫焕侧过头问谢鸿归。
谢鸿归数着荧光点的数量,再去看巴伐利亚人,心中有了猜测。
他本来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有了新的决定。
“你们要信仰我?”
迦洛帕的想法被看透,他态度越发敬畏。他与族人目光交接,在他们眼底看到了同样的东西,于是底下头道。
“是。”
一如谢鸿归踏入房屋,问迦洛帕是否要救芙若。
谢鸿归再次反问:“哪怕你们将万劫不复?”
这一次巴伐利亚人没有犹豫,或者说从他们注视禁忌起,他们就不再有退路。
“是,我等将奉您为反神。”
宫焕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戳谢鸿归,压低了声音。
[他们信仰你我能理解,但为什么是反神啊。]
在这个世界信仰神明是传统,谢鸿归展现了起死回生的奇迹,生死是神明统治的领域,信仰他太正常了。
但是反神听着就不太好。
[教廷规定的,没有神殿的神都是反神。]
[那黑暗神呢?]
宫焕觉得黑暗和光明对立,黑暗神才该是反神吧。
[圣书记载,黑暗的神明追求混沌,崇尚愚目和痴狂。祂的力量化为黑暗缝隙,缝隙后的魔域生物才是祂的子民和信徒。]
宫焕自己解读一下就是,黑暗神不要正常人的信仰。
[不管了,是信仰就行。我现在觉得我们的目标太弱后,都要征服世界了,不如去当神吧!]
谢鸿归觉得宫焕真敢想。
他不过是接触了亡灵书,误导人们觉得他是神,这种谎言在教廷和魔域面前都会被拆穿。
可是为什么不可以呢,谢鸿归的心怦跳起来。
[还记得你说过的魔术师吗?]
[当然,以凡人之力欺骗神明,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上,我是这样说的吧。]
[欺骗信仰,欺骗神明,似乎没人这样做过。]
谢鸿归的骨子里有种疯狂,他做出的决定,哪怕没有路都要创造一条路,再从头走到尾。
他狂妄的自信和傲慢从不改变。
谢鸿归转身走向巴伐利亚人,没有见到萨伊错愕的眼神。
黑暗精灵哪怕被诅咒,被生命之树抛弃,他们还保有精灵的傲慢,萨伊看不起人类。
他用谎言蛊惑过无数黑魔法师,在失败的追寻中他感到不耐烦。
萨伊讽刺人类,讽刺他们的贪婪和愚蠢,如果不是因为无能,他们为什么解不开黑暗精灵身上的诅咒。
当他要质疑预言是否正确时,他在精灵森林的偏远城市遇到了一位年幼的黑魔法师。
萨伊熟练地引人入套,给予一点压迫,太过容易压垮幼苗,太轻又容易让幼苗懈怠。
他听到别人称呼黑魔法师为阿莫赫。
萨伊接触的黑魔法师那么多,他早就不去记他们的名字了,但阿莫赫不同,他说不清哪里不同。
他想不明白一个人类为何理直气壮认下了反神的名义。
人类不是最懦弱,最温顺吗?
萨伊看着人类走向匍匐的羔羊,羔羊接受了冒名反神赐下的诅咒。
“若信仰,我赐你们灵魂不灭。”
谢鸿归的眼神不慈悲,不动容,若神明真的降临,大概就如他这般漠然,又掌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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