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相依

鱼龙忽然在床上跪了下来。

无缘无故的又跪什么。萧闻天刚想拉鱼龙躺回榻上,就听鱼龙道:“有些僭越之言,属下想跪着说。”

萧闻天坐直了身子,手上加了力,却被他挣开。

鱼龙又说:“主上,听属下说完,要去要留,自由主上定夺。”

鱼龙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他认定的事,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萧闻天松了手,又叹了口气,道:“你说吧。”

“主上,你口口声声说由我选择,可是属下根本不想选,无论是在一起也好,还是不在一起也罢,于属下而言,没什么区别。”

萧闻天问:“为什么没有区别?”

“属下此生所求,不过是留在主上身边。”

夏夜太热,汗水进了眼眶,余光瞥见有东西从睫毛上坠下来,鱼龙眯了眯眼,把疼压下去,“可属下也清楚,自主上对属下动了那份心起,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若真要在一起,谁能保证没有由爱生忧、由爱生怖,甚至由爱生恨的一日?若就此断了,主上自明日起,怕是也要渐渐疏远属下了。”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鱼龙眼底自虐般的清明,他俯下身来深深叩首道:“故而,纵然您说选择权在属下,可到头来,能定夺这一切的,终究还是主上。”

哪来的权利来选,哪来的区别去择?选择背后,哪一步不是被他的心意推着走?

他以为自己给了鱼龙余地,到头来却发现,是他把两人都逼到了这进退两难的悬崖边。

萧闻天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夏夜这样吵,夏夜这样长。他说不出什么话来。天亮之前能想明白吗?

夏夜这样短,很快就会天亮。

天亮之时能想明白吗?

其实你早就明白,只是不敢吧?

可是你有何不敢?

你有何不敢呢?

“不分开。”

萧闻天摸过去,鱼龙还束着发,他手往深处去,将他的脸托起来,“我们生死相依,只这一句,一言九鼎。”

鱼龙尖尖的下巴搭在他手上,萧闻天摸了一手湿,他刚要喊苗喜再拿些冰来,忽然觉得不对。

带着温度的、薄薄一层缠在指尖,萧闻天用另一只手把人搂得近一些,借着烛火才看清了。

不是汗。

鱼龙的薄唇依旧紧抿着,墨如点漆,没有什么情绪,若说是汗也是有人信的。可是就像鱼龙了解他那样,他也一样的了解鱼龙。

于是萧闻天又说了一遍:“我们不分开。”

鱼龙没动,下颌线绷得紧,连脖颈处的青筋都微微凸起。萧闻天也不催,只是将另一只手从他膝弯穿过,稍一用力,便将人带得向前倾,然后抬手解开了鱼龙束发的玉簪。

青丝瞬间散了下来,披在肩头,沾了水,黏在颈间和脸颊上。萧闻天用指腹一点点将那些发丝拨开,一只手从侧面托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鱼龙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这是圣旨,是陛下口谕,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天子一言九鼎君无戏言。生死相依,四个字,只这四个字就够了。

萧闻天刚要撤开,就被鱼龙重吻上来,没章法地乱亲着,辗转吮吸。这还停什么。萧闻天也粗暴起来,掠夺般地纠缠,鱼龙甚至想回应都没缝可插针,只能张开口唇承受着,没一会就盈满了津液。

鱼龙想起来前朝行军打仗时会带一种叫饦尔木的食物,泡了水就能膨胀开。入夏后连烛光也硕大,空气也膨胀,只有心缩成一小块,在今晚也被泡开。

鱼龙缓过气来,道:“属下也有一句话。”

“今时今日,君心我心。”

昨夜折腾狠了,鱼龙只当是干柴遇烈火,情难自抑。只是萧闻天知道,自己只是怕这场梦会醒,才不管不顾地弄了。

用来涂膝盖的药膏没了大半,却也没用在膝盖。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萧闻天醒了,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天微微亮着,他喊了声:“鱼龙。”

外间传来轻微的响动,片刻后,帐帘被掀开一角,鱼龙立在那里。他换了身干净的中衣,乌发束着,几缕梳不上去的碎发垂在颈侧,衬得那截皮肤冷白。

萧闻天往床里挪了挪,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现在几时了?”

“刚过寅初,离上朝还早。”鱼龙依言走过去。

萧闻天的心落了回去,问他:“方才去哪儿了?”

鱼龙答:“去洗了洗。”

主上在他身体里留了不少东西。昨夜两人都累极,他也不愿惊动宫人,就那么草草睡了过去。

萧闻天喉结动了动,昨夜的情动仿佛又漫上来,没再追问,只往他那边凑了凑,手臂一伸,将人带得躺了下来,鱼龙抖了一下,萧闻天笑着把他圈进怀里。

刚贴上,萧闻天就皱了眉。鱼龙身上凉飕飕的,连带着呼出来的气都比寻常冷些。手往他脊背上探去,果然一片冰凉,“用冷水洗的?”

鱼龙“嗯”了一声,“想快点回来。”

“胡闹。”萧闻天收紧了手臂,“这几日暑气重,乍用冷水,仔细受了寒。”

要不怎么说是金口玉言。

下朝回来已过了辰时,窗户外的太阳早爬得老高了,金光透进来,铺了老大一块暖乎乎的,床上那人还躺着。

萧闻天朝服都没换下,快步走过去,被子里的人眉峰拧着,呼吸有些滞涩。

萧闻天指尖探上去,额头烫得惊人。

“鱼龙?””他放低声音唤,指尖轻轻碰了碰鱼龙的脸颊。

人还是没醒。萧闻天快步走到殿外,让苗喜去叫太医,吩咐宫人轻声取些温水来,还抽空骂了自己两句,仗着鱼龙身体好胡闹,下次再不能这样了。

萧闻天用温水透了帕子,顺着鱼龙露在外面的皮肤擦拭。

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萧闻天挥手免礼,苗喜也早叮嘱好万勿惊扰病人,太医将药箱轻轻放下,诊脉的手指在鱼龙腕间搭了片刻,对萧闻天拱手道:“陛下,影卫大人这是风寒侵体了,烧得急,但不算凶险。”

萧闻天悬着的心松了半分,追问:“只是风寒?”

“也不全是。”太医说:“脉象瞧着偏虚,沉缓无力,是常年累月攒下的劳损。影卫大人常年在外奔波,刀光剑影里过来的,旧伤怕是不少吧?那些伤看着好了,内里总归要耗些元气,平日里靠着一股气撑着,旁人瞧着康健,实则底子亏了些,稍受点风寒,就容易烧起来。”

萧闻天看向床上的鱼龙。他还昏着,眼睫上沾着层薄汗,脸色泛着潮红。

“那得怎么调?”

“先退了烧是正经。”太医道,“烧退了,再慢慢补。汤药得喝上一阵子,饮食清淡些,忌生冷,最要紧是歇着,别再熬神费力。”

歇着?那倒是难了。萧闻天点头:“有劳了。”

太医忙躬身应道:“臣遵旨,定当尽心。”

病来如山倒,更何况是鱼龙这样昼夜奔袭都不怎么生病的人,这病一旦缠上来,便舍不得撒手似的,退了又烧,烧了又退,折腾得两个人一个不能睁眼,一个不敢闭眼。此刻温度降下来了,难保一会儿不会又升上去。萧闻天就把折子搬来了勤政殿,得看得着人他才放心。

也是老天爷怕他处理不完政务,让人醒了过来。

鱼龙只记得自己方才烧得四肢百骸都痛,是忘记吃过药了么?怎么这会身上这样轻松?他侧头一看,外面天都擦黑了,又见着一旁的萧闻天,才知道自己又让主上烦心了。

昨夜嗓子使得太多,身体水分也流失不少,此刻喉咙却没有很难受,想必是主上给自己喂了水。

还没等他说话,萧闻天就看到他醒了,让人把饭菜拿去再热一遍,说着走到他身前,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是彻底降下来了。

天色又暗了些。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日月,您是最公正无私的,请别离开,别向西沉。请记住这一刻,此后每一次,都再回到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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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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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京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