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人在旷野荒漠戈壁之中穿行,晓行夜宿,也许是冬日天寒,又或许是此后多了个心眼,一路上再也无之前那般发生旁的荒唐事情。而自玉楼那一日打了陈醉之后,陈醉接下来倒是极不开心快活的模样,虽然仍同玉楼待在一块,可若非要事,一听到玉楼声音便要拉下脸来,玉楼也懒得理会她,权当没有瞧见。而那切斯卡更是恹恹,只顾埋头赶路。顾年雪年近三十,是三人之中年纪最长的,心思更是会伪装,一时间竟叫人猜不透她到底想着什么,四人各怀心事,却也相安无事。
不一日,四人便爬到一处缓坡之上,那顾年雪骑在骆驼之上,手中执着一根马鞭,扬鞭一指远方道:“玉姑娘请看。”
玉楼此时同切斯卡同坐在车外,正自闭目养神,忽的听到顾年雪说话,便顺着她的手举目望去。
却见远处山峦起伏之中竟有一条又细又窄的河道在砾石山岩之中起伏,阳光一照,那冰雪和水流夹杂着反射出粼粼晶莹的光,好像一条琉璃编织的玉带从中穿过,在一片三色交杂的土地上格外显眼,甚至带了一种神圣的美感。
那河流并不似玉楼往常所见的自西向东,反倒是因为地势原因,大有不同,是东南自西北而流。玉楼的目光溯流而上,却见得那河流是自一座巍峨高山上流淌下来,那高山峻拔雄峙,山上的皱痕犹如刀凿斧刻,山顶上积雪皑皑,阳光撒在其上就好像引着众人来看这壮丽的盛景,使人觉得生机勃勃,心中块垒尽消,好似即便受伤也永远不会倒下的王者,静静守护着境内的臣民。
可“王者”身上那名为河流峡谷的伤口又仿佛是巨人用手将其撕裂拉扯,那山中跳动的血脉顺着那伤口汩汩流出血来,蔓延到外头,形成了永不会愈合的伤口,却也让高山奔腾的血液滋养了这片本该荒芜的大地。
玉楼又顺着河流流淌的方向望去,只见得河流在那苍莽的色彩中浮起,时隐时现,河流远远往西北蜿蜒而去,时不时叫那高耸的岩壁阻挡,最终在一片混杂的三色之中,忽的突兀出现一抹澄碧的颜色来,那澄碧色彩隐了一半在黄沙砾岩之后,却又叫那莹白的雪照耀,好似一块美丽的宝石,在这荒凉广袤的土地上烨烨生辉。
玉楼见此壮丽景色,心中不由暗自感叹,这西北大漠风光果真如蒙柳所言,瑰丽奇伟,比之西南东南之地的景色大相径庭,虽然苦寒,但也别有一份趣味在。
顾年雪见得玉楼神色,微微一笑道:“此处窥不得全貌,且随我来。”
于是玉楼等又随顾年雪而行,冈峦回绕,竟是不知不觉行到一处视野更为宽广的地界,举目望去,将那澄碧色彩瞧得更是一清二楚。
原来那一抹碧色竟是一处河湾,形状好似月牙,月牙中央离岸不远处,却见得一簇杂乱伸张的草丛,张牙舞爪向上高高举起。而在月牙旁有如星子一般点缀着几点方正的屋舍,只是那屋舍与周遭黄土颜色相近,远远望去,难以区分辨明。
顾年雪伸手一指条从高山上流淌下来的河流道:“那河便是‘逆河’,而那河湾……玉姑娘你也瞧见了,这河湾状似月牙,是以被称作月亮湾。”
话应刚落,就听得车厢里陈醉说话道:“既然状似月牙,为什么不叫月牙湾?”
顾年雪见玉楼看过那景色,又听陈醉发问,其时催动骆驼前行,驼铃声阵阵,倒也是好听悦耳,但听顾年雪笑道:“陈五姑娘这话问的很有意思,为什么会叫做月亮湾,自然是因为月有阴晴圆缺啊。”
陈醉奇道:“哦?那这河湾又怎么个阴晴圆缺法?”
顾年雪回道:“这秋冬之季,天寒地冻,逆河的水便会减少,那月亮湾便也好似蛾眉月弯弯,缺损一大块。”
陈醉一点就通道:“那如你这样所言,到了春夏之际,逆河水涨,那月亮湾便又盈满,变做一个圆?”
顾年雪笑道:“五姑娘聪慧,举一反三,一点就通。”
陈醉在车中笑了一声:“这是孩子都知道的事,顾老板不必这样夸我。”言语中虽是谦卑,可玉楼知道她的性格脾气,自然也能从陈醉的言辞之中或多或少品出几分得意来。
众人越往前行,便越能瞧清这隐藏在山峦岩壁之间的城镇全貌,玉楼将手搭在眉上做了个棚子远眺,见得那逆河流经月亮湾之后,又蜿蜒前伸,而在那河道旁也能明晰瞧见一条丛城镇之中伸出的道路顺着河道而行,道路上有飞扬尘土,玉楼觑眼望去,只见得是一队骑着骏马的黑衣人,黑衣人约有五人,腰上金光闪闪,这五人又拱卫着一个穿白衣的人,这六人一行在道路上疾驰,顺着道路绕过山峦之后便又消失不见了。
顾年雪顺着玉楼的目光瞧去,只瞧了一眼就漫不经心收回了目光道:“看那队形,应当是城中的莫罗卫,但因为隔得太远瞧不真切,也分不出是北卫还是南卫。”
那切斯卡催动骆驼下了缓坡,顾年雪放慢了步子与车马并行,毫不意外听见玉楼道:“莫罗卫?”
顾年雪道:“是啊,莫罗卫,先前不是同二位说过吗?那月亮湾挨着见明城,见明城里又有两个莫罗,一南一北,分管城中,这两位莫罗又分别有自己的卫队,故而我们都习惯称其为南卫北卫,南卫就是安德拉的卫队,北卫就是苏帕瓦里的卫队,这两支卫队名义上由城主达斯克直辖统治,但实际上由这两大莫罗管理治辖,所以这两个卫队的衣衫、服饰、佩刀上都是统一制式,一概着黑,刀柄鎏金,只是大臂上或前襟会以红蓝两色区分,南卫缀红,北卫饰蓝。”
玉楼又道:“那穿黑衣的人这么多,你怎么就能一下子知道那是莫罗卫?”
顾年雪嘿嘿一笑道:“这倒是我忘记说了,那莫罗卫五人一队,行路过程中固定分作前二后三,若是有要护送的,便分作三排,前头两个是第一排,护送对象在其中,后面三个缀后,我看那队形,一眼便能分辨清楚。况且……”
“况且什么?”
“先前出发之前也与诸位说过的,这沙漠之中惯用的牲口乃是这骆驼,而能在大漠之中能使得起骏马的,除去城中富甲商贾,也就是城中的莫罗卫了。骆驼虽耐冷热与干旱,可若是比起在砾岩平野土地上奔袭追踪,自然是比不过那马了。”
说话间,众人已下得缓坡,只是先前在山坡丘上远远瞧去好似众人触手可及的月亮湾却还是隔了许多距离,那骆驼行走又慢,众人出发时已经正午,可实际上到达竟快到了傍晚。
玉楼在车上走的越近,便越能清晰瞧见先前在坡上所看到的一切,那月亮湾十分热闹,许是要到达见明城之前的必经之路,这城镇繁华也是不输青关镇,众人还未到镇口,就远远听见有歌舞之声,而先前玉楼瞧见的那丛在月亮湾旁杂乱伸张的“草丛”也终于展现在她的眼前。
那并不是一团草丛,而是一棵极高极挺拔的胡杨树,那树粗长,玉楼粗粗望去,竟要两三人方能合围,而那树高也有九丈多高,只是现下已经干枯,但若是生出枝叶,竟也能拢下朗朗一片。
而那树离河湾极近,周遭竟有人持刀械守护,且有祭品贡物陈列其上,而地上乌泱泱跪满了叩拜祭祀之人,至于先前的歌舞声响,便是有人吟唱献乐所发出的声响,试想百千人齐齐吟诵歌唱,叩首祭拜,何其壮观?
而将进得这城镇之中,还有些距离之时,玉楼便见得切斯卡远望一番后眉头紧皱,忽的勒住马车,下车同顾年雪说了一番话后,就将车马停在道旁一块巨石之后了。玉楼见切斯卡与顾年雪神色都紧张起来,有些不解道:“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不走了?”
顾年雪见玉楼问了,便解释道:“一旦进到那月亮湾的地带,便相当于进到了见明城的范围。既然如此,正好与两位说个清楚。”
陈醉正当此时听见,便也沉声道:“顾老板请讲。”
顾年雪道:“我们四人之中,只有两位是生面孔,而这月亮湾与见明城一带往来客商繁多,陌生面孔倒也是常见,只是那城镇之中人员混杂,怕就怕那些人中会有努尔的部下,倘若只有两位进城倒是没什么事。可若是我们四个人一道行事就多有不便了,我与切斯卡在这路上来回多次,在那镇中早已算得上是熟面孔,只怕届时……”
顾年雪长叹一口气道:“我担心……”
陈醉道:“顾老板是怕殃及我与玉楼这两尾池鱼?所以想叫我和玉楼舍了你们两个?”
顾年雪点点头道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两位……本就是受我请托,若当真出事,我难辞其咎。”
陈醉笑道:“事情尚未发生便定结果,不好不好。”她连说两个不好,而后掀开车帘笑着吟了一句诗道。
“三杯吐诺然,五岳倒为轻。我虽未饮三杯,但好歹也吃了顾老板三筷子菜了。更别说应下来的事,许下来的诺绝没有反悔食言的道理。古人说一言为诺,百金为轻,顾老板想叫我失了我那百金吗?”陈醉虽是笑着说的,可谁也不会忽视她话中的郑重。
顾年雪听得陈醉一言,目光看向玉楼,却见玉楼听罢也笑道:“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老板不必劝我,况且那日在店中我也饮过顾老板半碗酒。是以,陈五姑娘所言,便是我所言。”
陈醉笑道:“顾老板!我同她‘狼狈为奸’!想叫她劝我,那是劝不动的!”
玉楼轻叹一声道:“又乱说话。”
顾年雪见两人都是这样,心中感动不已,晓得再推脱便不好了,于是也爽快一笑道:“我受二位恩德,铭感五内。”
陈醉哈哈两声笑道:“顾老板答应要送我们到见明城,现下守了承诺,也不曾丢了自己百金了。”
玉楼无奈叹了一口气道:“休要理她胡言,顾老板,敢问一句,你方才和切斯卡瞧见什么,才想叫我们与你们分开走?”
这下气氛松缓开来,顾年雪下了骆驼与陈醉玉楼道:“我方才与切斯卡远远看了,发现了点端倪,觉出不对来,才有此想法。”
切斯卡紧随顾年雪气候道:“方才我们瞧见那镇门口有人持械巡逻。”
陈醉不以为意道:“偌大一个城镇,有人看守不是正常吗?”
顾年雪苦笑一声道:“若是那镇上的人巡逻,我自然觉得正常,可若是看守镇门的不是镇上的人呢?”
到达月亮湾咯!
这周要去长沙玩,有点担心下周一能不能更新,因为下周六日又要去上海。
打完屁股,生气气的醉狗子。
玉楼心里:啧。
玉楼喝的半碗酒请看第104章。
2023.08.30(错别字修正)
最近在忙冬CP的同人文,希望能早点写完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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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孤烛异乡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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