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漫漫秋夜长

那女人先是被劈头盖脸打了一通,只是哎呦哎呦叫唤,接着就是大声辱骂,什么“把你卖了”,什么“杀了你”,全都说了出来。

可不恕哪里肯管,只是不住念咒,手抓着那串佛珠劈头盖脸就打,打的狠了,那女人便逐渐地换了话,不再骂狠话,反倒是求饶,说什么“别打了别打了”,打到最后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只是喊道:“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不恕也许是因为玉楼在身侧,又或许是因为打了这女人一通没见她还手,心里胆子也逐渐大了,又听到这女人说自己欺负她,先前受这女人胁迫欺侮之时那糟糕绝望的感受涌上心头,心中气恼至极,只是骂道:“我欺负你?你这个狐狸精坏女人!是你先要招惹欺负我的!现在反倒在这里又哭又叫,简直是……简直是……”

不恕支吾说着,却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怎么说,反倒是玉楼在旁边冷声道:“简直是恶人先告状。”

“对!对!”不恕又气又恼,又用佛珠打了这女人一下,“明明先前是你欺侮我的,现在却又怎么恶人先告状!”

那女人哭哭啼啼道:“哼!我现在手不能动,身子也动不了!有本事你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光明正大来比一场!”

不恕却不上她当,狠狠骂了:“你这个女人坏得很,我才不!”

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只是起身下床,摸索着要去找桌子,玉楼觉得好笑,也乐于见不恕教训人,但她面上不显,只是看好戏一般淡声道:“怎么了?”

不恕恨恨道:“姐姐,她下药迷了我,我也要让她吃一吃这苦头!”玉楼听罢微微一笑,倒是有些讶异于不恕的性子,觉得有些好笑,于是道了一声好,便起身将桌子上的烛火点了。

那女人双眼适应了黑暗,猛地亮起光来,叫那光一刺,只觉得眼睛不舒服,眼泪直流,但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下巴被人捏住,有人夹了冷掉的豆芽就往她嘴巴里面塞,她急忙呸呸呸想吐,却叫人死死扣住下巴,动弹不得,被迫将那剩下半盘下了药的素炒豆芽吃得干干净净。

不恕将那豆芽给这女人喂下,站在她面前恨恨道:“好吃吗!好吃吗!”

那女人只是哼哼两声,咬牙切齿骂了两句:“你这个小尼姑,我到天涯海角都绝不会饶了你!”接着就是喋喋不休的威胁辱骂,随后那声音竟越来越轻,那药效发作起来,她竟这样被缚着双手睡着了。

不恕对着她吐了吐舌头,又伸手用佛珠打了她几下,这才对玉楼道:“姐姐,咱们走吧!”

玉楼见她这样,只是又想到什么,附耳对不恕说了,不恕听了不住拍掌,面上兴奋,这两个人又忙活了一阵。

玉楼眼见得不恕出了气,又思及那使棍名叫泽集泰的人,若是回来了只怕不好脱身,便当下带了不恕下楼准备离开。

她们两个将门推开,左右看了一番,见院中漆黑一片,东厢房中灯火微亮,西厢房中灯光未明,院中也无人走动,便当即打算轻声跃出门外。

只是那门只推开一条小小细缝,玉楼却忽的顿住不动,不恕见她不动,自己也不敢动,只得老实站着。可紧接着那院中隔离房屋和大门的屏门之外却忽的转进一个人来,来人身材瘦小,背后负着一根用布袋套着的长棍,手中提着几贴药包,腋下挟了几本书便缓步进来了。

他甫一进门就行到那东厢房门前去敲门,不一会儿玉楼先前见到的小童便行了出来,睡眼有些惺忪,瞧清来人后便道:“大爷,里头那位爷已经睡下了,烧也退了。”

那使棍的泽集泰便点了点头道:“那我家小姐呢?”

那小童便指了指玉楼和不恕所在的主屋道:“方才看过里头这位便又回大屋里了。”

说话间泽集泰又将目光转向主屋,玉楼连忙将头缩回。院中一片漆黑,泽集泰只能瞧见二楼那亮着的微弱烛火,便点了点头,将药包递给这小童,便将身一转,往这间主屋行来。

玉楼一见他来,心中便直呼不妙,借着窗外朦胧月光看向室内,却见这一楼空荡荡一片,一眼望去便能瞧个清楚,而唯一有的,也只几个不大的箱子,根本藏不了人,玉楼不由心如擂鼓,只是低声对不恕道:“你等等躲远些,千万别掺和进来。”

不恕不明所以,只得忙不迭点头,尊她言语行事。而玉楼将手扶到腰后匕首上,屏住呼吸,蹲伏不动,只待这人靠近,便立时先发制人,取得是一招料敌先机。

那人越走越近,步伐放松,步子轻巧,双眼微眯,根本不知道这门后有人潜伏,只是闲庭信步而来。

玉楼心中默数,也暗自盘算,现下这院中对手只有一个,而既然那虎目男子这般的身手在前,只怕这位使棍老者的能力也绝对只高不低。

那老者走得更近了,他脚步松快,耸了耸肩,又将挟在腋下的几本书又掂了掂,又因着今天夜里天气并不甚好,院中又没点灯,那厚重的云层拢上弯弯一轮月,便将那路弄得更暗几分。

那老者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眯眼去看走上去的台阶,月影朦胧,夜间晦暗。

玉楼则屏息凝神,将身子压得更低,那手心虽然汗湿,却也牢牢握住那刀柄,丝毫不敢松懈。

只能快,不能迟,只求这一瞬。

那层云终于叫风吹开一些,月光落在那阶上。

而老者也终于抬步了,只待他脚一落地,玉楼便立时出手抢攻,伤他命门要害!

但是!但是!那老者的脚步却忽的停住了!

只听这寂静的深夜里,那院中东南角的大门发出砰砰声响,期间夹杂着人声。

“喂!有人吗?有人吗!”

那是个有些甜脆的女声,因为喊叫,所以嗓音有些拔高了,显得有些尖锐,但叫那门一阻隔,便又显得沉闷了。

那老者终于还是没有落下那一步,他将身一转,又踏回原地,却见东厢房的门吱嘎一声响,那睡眼惺忪的小童就探出半个头来,迷迷糊糊道:“大爷,怎么了?”

那使棍老者将腋下那两本书拿在手中,转身往那大门走去,顺手又将那两册书搁在花圃旁,对着那小童摇了摇手,便快步穿过那屏门,行到大门前应道:“什么事?”

那外头的人听得有人回应,便又拍门两下:“有人是吗?”她这两下门拍得不紧不慢,倒是有些消遣人的意味在,只是拍门的力道用了十成十,而那老者耳朵灵,自然也听出这屋子外头有两个人在。

那老者倚在门边冷声道:“有什么事现在说了就是,开什么门!”

外头这人道:“那老先生,我就先说了,我来这儿找人的。”那声音犹如清泉淙淙,实在悦耳,和先前叫门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这夜里静,即便隔着些距离,玉楼还是一耳听出那敲门的是陈醉和不平。

她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将门微微推开半扇,侧耳去听,却在这时忽的听见那墙边传来极细微的啪嗒两声。玉楼急忙凝眸去看,心中一喜。

老者长长嗯了一声,又颇为不耐道:“找人,找什么人!这儿都是自己住的,哪里来的什么人!”

只听外头的不平喊道:“我来找个姑娘,我家主人有个朋友,她说她就在这儿!”

说话间那门被敲得砰砰响,引得左右对街的邻居都推窗开门将脑袋伸出来,揉着眼睛嘟囔抱怨,亦或者看一出好戏。

那老者被敲门敲得烦,又不想将动静闹大,只是将身后棍子一卸搁在一旁,便当即解了门闩,将那门一开,愣着一双眼睛往外去看,却见门外头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和气可爱,头上绑了一条红色抹额;她身后则站了个穿白衫的姑娘,大半身子落在阴影里,手中似是持握着什么东西。但这白衫姑娘看着柔柔弱弱,这门口的灯光昏黄,一时之间也瞧不清,只能勉强瞧见这白衫子的姑娘面上缚了一条白绫,站在那里倒是安安静静。

那老者正待细看,却又叫那红色抹额的姑娘抱歉又笑嘻嘻开口打断了,道:“老丈!叨扰了!”说罢抬脚就要往里去走。

那使棍老者一下子伸臂拦住,懒洋洋觑她一眼,接着目光若有若无转向那白衫姑娘,心中盘算打量,本能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并不显露,只是低声道:“姑娘,我这儿可没有你要找的人。”

那丫头笑嘻嘻同他纠缠几句,叫那老者心中更是不快,不由眼睛一眯,藏住眼底凶狠道:“我说了,这儿是自家住的院子,可没有什么你要找的人。”

那丫头闻言又咦了一声,将地址说了一遍,那老者啧了一声,竭力让自己语气温和些,用手给她一指道:“那是前面街坊的,却不是我这里,姑娘你找错人了。”

那丫头面上立时做出抱歉羞愧的模样,嘻嘻笑了一声道歉,行了个礼。

而她身后那白衫子的姑娘则往前行了几步,低声道:“不好意思啦老丈,我这婢子认错了门,扰您清净,实在不该,抱歉抱歉。只是……”

她又往前行了几步,那老者这才瞧清她面上覆着白绫,手中握着一根用作指路的铁杖,是个极漂亮的瞎子。

那老者不知为何只觉得浑身紧绷,想起阿内缪尔一身是血,强撑着回来时说的话。

——小心瞎子。

这老者不由退了一步,看似松散站着,其实颇为防备,声音都有些生涩发紧了:“只是什么?”

那白衫姑娘也是松松站着,门户大开,但她唇边擒笑,一副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轻声道:“只是老丈真的没瞧见吗?”

“……一个年约十六七的小尼姑。”那白衫的姑娘微微一笑,“那是我的朋友。”

话音刚落,泽集泰立时双目圆睁,身体后撤,用脚一勾一挑,那棍子便立时被他抓在手中,那手腕轻抖,长棍立时如长枪一般向陈醉面胸腹三处点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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