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思明,今年二十五岁,是一家烘培店的老板,我的生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月二十五日,这是小祁告诉我的。
我记不清了,这也不能怪我,毕竟这对于一个伤了脑子两年前才出院而且不喜欢过生日的人来说这很正常。
我的名字也是小祁告诉我的,忘了说,小祁是我的护工,是一个长的很帅气人又很开朗的小伙子,刚醒那段时间是他一直照顾我还天天逗我开心。
这就不得不夸一下那家疗养院了,培训很到位,要不是小祁我都不知道现在的护工居然还负责照顾病人的心理健康。
小祁还告诉我我从楼梯上摔下去后摔到了脑子,之后就忘掉了我二十三年的所有事情,简单来说就是失忆了。
关于失忆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想承认,因为我明明还记得我的小名。
小树,杨树的树。
不过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毕竟他们都觉得我失忆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一个网络小说写手,虽然我只写了一本小说。
一本be小说。
这是一本主角很……很惨的小说,每个读者都希望我能给这个主角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每每在码字的时候我都想按照读者的意思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读者可能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就像他的死亡一样,也是命中注定的。
这个主角成了众多读者的意难平,每天都在我的评论区底下发泄自己的怒气,甚至有些人想给我寄刀片。
我要怎么告诉他们有些人的命运就是命中注定的呢?
就像我的命运,也是命中注定的。
今天是九月十七日,我的忌日。
是的,我死了,为了救一只猫而被车撞飞了两米,死得一点都不体面。
我知道人固有一死,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但是我认为我至少应该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体面的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血污,面目模糊,地上那滩红白交错的液体应该是我的脑浆和血液,四肢以扭曲的姿势贴在地面。
我就说一点也不体面吧。
不过我觉得我应该可以上天堂,毕竟我好歹也是见义勇为才死的那么惨的,虽然对象只是一只猫。
那么我应该算个好人,好人是可以上天堂的。
有的人可能认为一个人为了救一只猫而死,这太不值当了。但是我认为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所以我用我的生命救了一只猫。
不过那只猫一点也不知道感恩,老早就跑了,真奇怪,快被车撞上的时候也没见它这么灵活。
我飘荡在半空中,看着周围围观的人逐渐变多,有的女人看见是车祸现场立马拉着小孩离开,这样也好,毕竟我也不想成为小孩心中的噩梦。
其实我很讨厌这样的状态,我的双脚落不到实处,透明的身体像个没有牵引绳的风筝,有时候晃来晃去的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这样让我没有安全感。
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了救护车,还报了警。
刺啦——
刺耳的刹车声把我吓得一激灵,我在想现在的救护车和警车都那么快吗?明明里报警也才过去两分钟的时间。
不过救护车和警车可以开那么快吗?听声音车在急刹后还往前滑了一段距离。
我回头望去,不是警车也不是救护车。
是一辆黑色的宾利,车门打开,车主跌跌撞撞的冲下车,他看起来情况不太好,连衬衫的扣子都扣歪了,下车时甚至还被自己拌了一下。
他双目赤红,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们自动为他让了一条路,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太正常。
我看着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原本英俊的面容变得有些可怖。
他颤抖的把手放在我的鼻子底下,他很奇怪,但凡有点常识都知道,像我这样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因为脑浆都被撞出来了。
确认我完全没呼吸后他猛地把我抱在怀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
真奇怪,我并不认识他,按道理来说他这样出色的面容见过一次应当就不会忘记,我搜寻脑海中的所有记忆,并没有关于他的。
我们是在那被我遗忘的二十三年当中认识的吗?我不知道。
他看起来伤心欲绝,难道我对他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人吗?我现在的样子我自己都十分的嫌弃,他却那样用力的把我抱在怀里,像是要将我融入骨血。
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我的身上,连飘在半空中的我似乎都感觉到了灼热。
突然地,我产生了一种想靠近他想法。
这是有记忆以来我第一次主动地想靠近一个人。
说起来还有些好笑,我有恐人症,很多时候我都避免和别人产生交流,对的,不是社恐,是字面意思的恐人症。
自从出院后除了小祁,每个人都让我感到害怕,我说不清楚为什么,开始时我不敢和任何人接触交流,来为我诊治的医生都会让我失控尖叫。
接近一年多以来我才逐渐变得正常,但是仅仅也只是和熟悉的人说几句话的那种正常。
这个男人让我产生了变化,不仅仅是心理的,我原本飘荡在半空中的身体随着我的心意慢慢的向他靠近,我有些欣喜地伸出手。
但是……
当透明的双手穿过他的身体我才猛然惊觉我已经死了,我现在应该是一只鬼,鬼是不能碰到人的。
第一次想靠近一个人却发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让我有些难过。
我想,要是能早点遇见就好了……
不过没关系,命中注定嘛。
靠近了我才发现他应该年纪不大,俊朗的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沾上了我的血液还有他的眼泪,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破碎的美感。
他弓着身子把我抱在怀里,双目无声,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为什么”……
为什么?是问我为什么死吗?
可能是……
命中注定吧。
他渐渐歇了声音,抱着我一动不动的跪坐在地上,宛若一个雕塑。
……………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我看着医护人员把我们两个人分开,然后分别抬上担架。
对的,他晕过去了,可能是太过于伤心。
我想了想,然后跟在他的身边,随着他去了医院。
救护车上,他面色苍白,紧闭双眼,乱颤的睫毛和抖动的嘴唇昭示了他的不安。
脑海中闪过某一画面,好像以前难过时曾有个人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嘴里轻声呢喃安慰。
所以……
是不是抱住他他就可以不要那么难过了。
我慢慢下坠,尝试着覆盖在他身上,奇怪的是这次没有穿过他的身体,但我们之间像是有一层玻璃,让我们离得不远却也无法真正靠近。
没关系的,我这样想,现在靠得已经足够近了。
我不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感受。
第一次有人对我有这么强烈的情感,我内心有些隐秘的高兴,因为感觉到有人真正在乎我。
被人在乎的感觉我相信没有人会不高兴。
可是也不全是高兴,因为我的死亡让他那么难过,我又觉得这太不应该了。生前我们没有任何交集(至少在我的全部记忆里是这样的),我没有留给他什么开心快乐的回忆,他只能在我死后拥抱我冰冷又难看的尸体,我有点难过。
太可惜了,如果我们早一点相识的话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这样我留给他的就不只是悲伤了。
…………
我被确定了死亡,这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是我有点担心我的烘培店,唯一的老板没了不知道会不会倒闭。
我死后的一切后事都是那个男人帮我处理的,我很感激他,甚至想把我所有积蓄都留给他,虽然就十几万元,但是这已经是我的所有了。不过我已经死了,什么都做不了,希望他不要再某一个深夜因为自己做了这样一个劳心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而睡不着觉。
他抱着我的骨灰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是一个雨天,他就这样不打伞慢悠悠的往前走,面色青白又双目无神的模样让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忍不住询问了好几次。
他不回答,只是摇摇头往前走。
看他摇摇晃晃的模样我有点担心,担心他下一秒就摔倒,把我的骨灰落得满地,到时候被雨一冲刷捧都捧不起来。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毕竟这几天我已经把他当做我的朋友了,我唯一一个朋友,我不想他感冒,摔跤。
我飘在他的头顶希望能为他遮掉一些风雨,但是没什么用,因为我是透明的,雨穿过了我的身体。
还好,他万无一失的回到了家里,他应该是个有钱人,因为他家是个大别墅,我只在电视里见过。
不过他家一点都不像家,空旷寂寥,一个人都没有。
他把我的骨灰放在他的床头,仔细擦干净后拿着衣服去洗澡了,我希望他可以多洗一会儿,让热水冲掉他一身的寒冷。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犹在耳边。我转过身发现浴室的门没有上锁,里面没有一丝热气冒出来。
我飘到浴室门口,小心的往里面看了一眼,他居然用冷水洗澡!我觉得他可能是淋雨淋傻了。
我有些生气,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在门口转了两圈后用力踢了一脚浴室的门,可惜门一动不动,因为我已经死了。
十多分钟后他从浴室慢悠悠的走到床边。
我生气的瞪着他,他只穿着单薄的卫衣和一条黑裤子,那件本该合身的卫衣看着有点宽松,我想,可能是因为他这两天瘦了。
算了,我内心有些愧疚,毕竟他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真的是苦了他了,明明死的人是我,痛苦的人却是他。
他拿了遥控关上窗帘后抱着我的骨灰躺进那张两米宽的大床。
这几天几乎他在哪我就在哪,他躺着我也不可能坐着。
虽然说不打招呼就躺别人的床不太礼貌,但是我已经死了,死人当然可以不用讲那么多礼貌。
我躺在床的另一侧,和他面对面的躺在一起。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我有些难受,他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要知道人已经死了,那么活着的人应该向前看才对。
但明显他不懂这个道理。
他眼尾开始发红,透明的眼泪滑过鼻梁流进另一只眼睛,他除了不适的眨眨眼睛之外无动于衷。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在被泪水洇湿的枕头下陷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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