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灵墟

来人迅速进屋反手紧闭房门,低声喃喃:还以为是哪只怨鬼想要逃离荒芜坡,没想到是人类闯了进来!

他又看了星夜一眼,似乎想起什么,语气沉沉道:“你们是除魔师对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不管你们想做什么,现在回头,我可以把你们送回人间,否则走不走的了就由不得你们了。”

一开始,少年的神情,让星夜恍惚觉得,他是不是认识自己,看来,对方应该只是出于对人类闯入鬼界的惊讶。星夜细细打量少年,这“人”明显是一只鬼魂,身型纤细,眉宇间似乎还透着几分天真,骨骼也并不十分明朗,像是和朝梦一般大的少年,应该是十六,七的年纪便身死魂凝。传闻中怨鬼执念极浓,大都残忍,狠戾,这少年出现在荒芜坡,应该是一只怨鬼,可和自己了解到的怨鬼大相径庭,星夜不禁好奇,不过眼下看来,这只鬼并不想伤害自己和朝梦,而且似乎不想把人类闯入鬼界的事情宣扬出来,这倒算遂了自己的意,可是朝梦……

星夜侧眼看向朝梦,他被花藤束缚着的手朝那只怨鬼虚握了一礼:“多谢阁下好意,但是我有重要缘由,必须拿到死灵花,得罪了!”说完,朝梦右手双指他额心一点,一缕淡金色的光芒顺着捆缚的花藤窜过,这些藤条像是害怕似的,嗖地一下,都退开了。

鬼魂有些害怕又隐隐激动着说:“你做了什么,这千丝万缕可是我发明了好久的束缚之法,还没有其他人逃脱的了呢!你刚才说死灵花,这么说你要去死灵墟,如果是那里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们过去。”怨鬼一幅了然的神色,看样子,他不止一次遇到过想要去死灵墟的人,他继续说道:“死灵墟还有一个名字,叫绝望之墟,鬼也好,人也罢,我从来没有看到种出死灵花的,你们可能要失望了。”

“多谢!”

“小兄弟真是执拗,你想救的那位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星夜听着两人一来一往,也不禁想要知道朝梦接下来的话。

“很重要!”朝梦只说了这三个字。

“叮”地一下,星夜心里像是有根刺一样,他以为朝梦闯入鬼界一事,行事冲动,可那少女究竟说了什么,他要救的人又是谁?为什么和无忧阁扯上关系,可他见朝梦语气坚定,或者,自己无论如何,怕是阻拦不得,只能见机行事了!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鬼魂一弹指,三人周身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纱罩:“这是我自创的隐身术,可以隐藏身型和气息,不过你们必须在我一丈内,否则法术就会失效,跟紧了!”

朝梦碰了碰星夜手臂,靠近他耳侧小声道:“小师兄,抱歉把你也拉下水了,我一定会护你周全,此事了结,朝梦定会好好赔罪。”

星夜无奈摇头,这一个两个的,总是任性胡来,不过,平日都是他在保护其他师弟师妹们,现在境况竟然颠倒,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要保护自己……星夜笑笑:“走吧!”

鬼魂的隐身术不仅隔离了身形气息,也隔绝了视线,一出房门,周围便是漆黑一团,只有鬼魂周身散发出点点光源,让二人能够辨认方向,而且他们步伐也似踩在虚空之中,毫无实感。似乎是过于安静,那鬼本来走在前面,慢慢退至星夜身侧:“还有一段路程,这样好无聊啊,我叫弦星,你们叫什么名字?”

星夜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除魔师和鬼魂居然聊起天来,这画面莫名诡异又有些好笑,但还是回应了对方,至少这段时间大家还得一起行动,也确实得有个称呼,不然交流起来不太方便。

“在下星夜,这位是我的师弟朝梦。”

“星夜,好巧,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星字,不过星这个姓氏还蛮少见的,像你们这样的除魔师也很少见!”

“此话怎讲?”

“我也见过一些除魔师,他们只要一看到我们,就会流露出非常浓烈的憎恶,你们不一样,你们没有那种味道。”

这是……他的心思敏锐,或者他有探知别人意念的能力,应该是后者。

“弦星,你是怨鬼?”

“哈哈,是不是看起来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人类的书本上,我们的形象应该很令人讨厌吧!”弦星笑着说话,那样子,别说怨鬼,他甚至更像一个人类。

“不过其实他们描述的不错,只是我有些不同而已,可别被迷惑了,鬼界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这少年看起来十分开朗,处处与人为善,着实不像一只“怨”鬼,这倒让他好奇,忍不住开口:“你是……”又觉不妥,便立刻停下,但弦星敏锐异常,他还是那副轻松的语调。

“我是怎么死的。”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忽然他停住脚步。然后走到星夜和朝梦前面,缓缓地,脱掉自己的衣服,裸露出自己的背部。

在他周身淡淡的光芒下,他的背影不甚明朗,但也足够二人看清,弦星的背部,从腰间,一直到肩头,开出一大片血红的彼岸花,花瓣开地热烈且妖冶,仿佛要吞噬掉这副躯体。

片刻后,他穿好衣服,转过身来:“这是执念之花,怨鬼执念不散,便不能像普通鬼魂一样转世投胎,执念深重则会在躯体上开出执念之花。”

“若是执念过重,不得消解,当花朵遍布全身,则灰飞烟灭,再不存于世间。”星夜补充道。这些他也是有所耳闻,却未得眼见。

“没错,可是我完全没有记忆,我不知道为何而死,也不知这么浓烈的执念是为谁而生。”

没有牵挂,却也失了情念。

“你的执念之花,是被封印的,不然,或者你早已飞灰烟灭,是重溟做的。”一直沉默的朝梦开口,语气笃定。

“是的,鬼界之主重溟,他封印了我的执念,让它没有蔓延至全身,我追问了他很多次,可是他不愿意告诉我,其实重溟大人对我也不差,可是我每次提起这件事,他都特别凶,搞得我后面也不敢再问他,可是我……我很想了解我的过去,否则,我就没有未来啊。”

“即便这过往可能让你难以承受,毕竟,在封印之前,你可能因这执念灰飞烟灭。”

“绝望之墟开不出希望之花,只要抵达那里的人,最后都这么说,朝梦,但愿你得偿所愿。”弦星没有回应朝梦的问题,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朝虚空中挥手,周遭黑暗褪去,望不到尽头的金黄的梧桐树叶狂乱地飞舞着,无数种声音在树叶中交叠,那是千千万万未能开出死灵花之人的遗憾之音。

“娘亲,你为什么不再多等我一天,只要一天就好,让我见你最后一面,死灵花啊,我把我的命给你,求求你,让我的娘亲复活,我好想再看看她,听她叫我一声:臭小子!”

“我不能死,阿七看到怎么办,他会受不了的,我不要看他绝望,他平日,那么喜欢笑……死灵花,我想看着阿七笑,哪怕是假的呢!”

“为什么我救了他却要沦落至此,我不甘心,我要去问问他,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法,哈哈哈哈,好,那就让执念来吞噬我吧,我不要转世投胎,我宁愿做一只怨鬼,我不想……忘记你。”

“…………”

朝梦在这重重叠叠的声音中穿行,步履坚定,一直往前,他伸出双手,捧着什么,那是一缕魂魄,像发丝一样,慢慢在他的掌心中凝结成一朵花的模样。朝梦闭目,开口道:“我想让他做一个他想做的梦,我的一切你全拿去,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开花吧。”

竟然。

不是想要复活谁,只是想让一个几近于无的魂魄做一个梦,他却要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那是谁的魂魄,朝梦究竟……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星夜胸口泛着酸楚,这酸楚又恍如利刃,星夜只觉一阵剜心之痛,他直觉要阻止朝梦,如果死灵开花,朝梦会消失的!

“不可以!”他朝着朝梦的方向奔去,伸手想要抢过那朵魂魄,就在他触碰到的一瞬间,星夜看到,朝梦睁开了一只眼,眼中遍布绝望……而自己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便被某种力量拖入到一个无尽的漩涡之中。

好困……

如果你支撑不住,就睡吧!

睡吧,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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