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第二次迟到】
微信是伟大的发明。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进。
熟人与熟人之间更熟。
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尬熟。
檀卿那晚将周沫的朋友圈看了一遍又一遍。
之前他没在意,她通过好友后便是一天手术,下台又去陪了檀墨几小时,到家就彻底忘了这茬。
周沫的朋友圈很丰富,就像她的人似的。
自拍不是很多,搞怪倒是居多,每一张有脸的照片都不如她本人好看,又分外生动。
就像是......楼道里的禁烟大使,多管闲事,又毫不恼人。
他大概翻了翻数数日子,她去年和前年的七月都去了日本看花火大会,她喜欢?
怎么今年没去?
看个朋友圈脑子里竟冒出了一堆疑问,想当面问她。
当你对一个人有好奇心时,多半是动了心。
周沫是他回到S市后昏暗生活里的一点惊喜。
虽然刚开始几次都算是惊吓,可吓着吓着还吓出感情来了。
真是神奇。
窗外的秋日盛阳高照,屋内的老男人怀春挂笑。
*
周沫不知道自己和檀卿算熟还是不熟,说交集不算少,可每次都说得上是莫名其妙,没头没尾。
像是生活里最突然的插曲,猛地发生又突然结局,戛然而止。
仓促地留下很多印象,可两人之间的链条始终拉得长长,面对面交流极少。
有也被各种突发给捣砸了。
所以,周沫觉得她和檀卿很奇怪,尤其是在知道他的悲伤压力以及渣男行为后,整个人更是矛盾得无以复加。
说是同事好像不止,说是朋友连正经话都没说过几句,天也不知怎么聊,见他就想躲,怎么回事。
她不懂。
她明明就不是个这么不大方的人。
某一日,她骤然搞明白了自己的矛盾点。
那天,她被王老师拉到一个群里,是手术室一个无领导的小群。
群名叫“今天有八卦吗?”。
她一进去,对话框拼命上浮,一条条都来不及看,她定住画面粗粗浏览了几条,居然是热烈讨论檀卿。
她不禁无语问天,为什么这人在哪里都阴魂不散。
“看到了?确定不是上次那个?”
“这个微胖,和上次那个送饭的完全不一样。”
“环肥燕瘦,荤素不忌!”
“羡慕.jpg”
“拥抱了?”
“靠,抱老久了,我都怕他们大白天大露天**好吗!”
“卧槽!劲爆!”
......
这个人吃了碗里的,抱着锅里的,真是个混蛋大萝卜。
不值得同情!
*
周沫谨慎工作,即便背靠周群大山,也兢兢业业,不迟到不早退。
可万事真的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晚上看群里对话,气得半死,便睡晚了。
次日晚起了5分钟,本不碍事,可谁知周一的清晨路况充满未知。
堵得她白眼翻了二十个,方向盘都要被急促的指尖戳出坑来。
好不容易到了百家小区,停车位又莫名其妙地停了两辆电驴,只得停到隔一条街的路边。
经此两役,她开始臭脸,一周的第一天这么不顺利,真的很不爽。
她进手术室时大交班已经结束。
上班这么久,唯二的两次迟到都交待给手术室了,她都抬不起头,赶紧躲在人堆,凑在浩浩荡荡的绿衣护士里隐去羞耻和姓名。
来来往往皆在忙碌,她正暗喜自己没被抓住,就听身后的护士长叫她名字。
小心脏,扑通扑通。
“周沫,今天你就先去8号吧,那天抢救彭一蓝加班四小时,今天补她休息。”语气平和,听不出不爽。
周沫佯装乖顺地点头,偷偷将手术衣衣摆绞了绞。
一半庆幸自己逃过了迟到的责问,一半哀叹自己听到“妇产科”就开始心慌,脚心冒汗。
她进了8号术间,开始整理东西,该房间的老师叫涂茫。
周沫进来后,她很官方地问了之前跟过的手术,得知跟过剖腹产便松了口气,“上回来的那个和你一批来的小刘没跟过剖腹产,出了大洋相,檀卿还是很在意手术过程的精准性,拿错东西或者走神都是不允许的,她居然在缝表皮时递了可吸收缝线给他,他脸一下子就沉了。”
周沫忙小鸡啄米,心道果然是个变态,一会这出一会那出的。
她忙忙碌碌地安装负压袋,准备吸引装置,取了几个手术包备着,一回头病人已经送了进来,又是个大肚皮。
她继续准备用物,又忍不住看了眼那个肚子,这也太大了吧。
电动门手术门滑开,门口的低嗓对话传到了周沫耳边。
檀卿第一眼目光是落在周沫身上,她正蹲在地上调整踏板。
他嘴角漾开笑,转向手术台,对麻师说:“双胞胎。”
孕妇笑着冲他打招呼,“麻烦你啦檀医生。”
她又摸了摸肚子,想着等会就能卸货,止不住激动,可把她累坏了。
“术中若有心慌等任何不适,记得告诉我们,不要憋着。”他立于床侧,对着孕妇认真叮嘱。
周沫戴上口罩按部就班将手术衣的包裹打开。
檀卿瞧了她一眼,挂笑走出去洗手,今天是个很好的开始。
助手见他出来,深吸口气说:“又是妊高症,38岁。”
“嗯。”檀卿知道大家皆担心他的心态。
毕竟间隔这么短的时间再次做同类手术于医生心理是挑战,挺冒风险的。
王一涛主任今日晨会还说,等会要亲自要来盯台。
小小剖腹产哪能劳动大主任,还不是不放心。
他本心中微打鼓,进了房间,见着周沫却莫名预感今天会很顺利。
绿色手术单铺开,助手开始消毒。
无影灯亮起,周沫快速将剖腹产手术包打开,一件件无菌用品摆好。
檀卿在外面和主任说了会话,进来见到了整齐的属于周沫的小天地,嘴角抿起,隐在口罩中笑了笑。
人是咋咋呼呼,东西收拾的还挺好。
周沫今天拉了张椅子坐下,腰部酸胀。
她方才算了算,觉得今天真的不是个好日子。
她大概率,是要和产妇一同见血了。
好巧不巧,随着檀卿滑开腹部的第一下,那一道平直的线好像也破开她的宫口,一道热意涌下。
她紧握住下一把要递上的物件,心中呼叫“救命啊救命啊!”
小腹紧缩。
“嘟嘟——嘟嘟——”
几位医生同时抬头,看向监护仪,“紧张吗?”心率加速。
“嗯,有点。”产妇一半紧张一半激动。
“放松点。”助手安抚她。
檀卿睫毛在微灯下一动不动地矗着。
双眼紧紧锁着腹部,时不时抬眼看一下监护仪的值。
血肉一层一层被破开......
一切就如周沫了解的檀卿一样,井然有序。
但她也察觉到,即便以往檀卿手术也是安静居多,但今日的气氛似乎压抑些。
窗口王一涛主任冒了两次头看里面情况,她猜测这应是个高危患者。
可关于别人的担心并不能持续太久,自己的尴尬比较要紧。
递物间,每动一下她都暗叫不好,可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声在内心哼唧。
她的小腹开始失序,隐隐作痛。
屁股下不知是汗还是血,反正感觉湿了。
真是个狼狈的周一。
来手术室之后各种都很爽,除了上厕所喝水一点都不方便。
上了台人便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手术只要开始直到结束,你哪里都去不了。她年资低,同大家也不相熟,不敢摘了手套、脱了手术衣,只为去上个厕所。
难怪胡倾城说,你去了手术室可别肾结石。
现在哪是肾结石那样长远的问题。
现在是血崩之下,眼前的每一片血纱布都是助兴,像受了刺激一样,底下流的更欢。
半小时后,孩子顺利取出,紧绷的肚皮微微松弛。
新生儿的护士将婴儿收拾好放进两个温箱,门合上那一瞬周沫肚子一阵绞痛,整得她一激灵,山根上端高高的川字眉堆起。
她接刀的手稍抖了抖,刚好助手伸手,不小心割破了。
周沫吓得眼聚起光,瞪成铜铃。
呼,还好是手套,没见血。
涂茫拿了副新的给他,走过来时小声冲周沫说,小心点。
她夹紧腿,忙点头。
涂茫看了眼檀卿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
主任都要让三分的人,哪敢得罪。
听说前几日开病案报告晨会,檀小神一个病例条条罗列处理不合理之处,把用药指南、相关文献找了好几篇出来,怼得一帮学术不精的人哑口无言。
国内医疗学术没有国外端正谦卑,由着病例数量多,凭借经验用药手术,这是老专家的优势,但同时也是跟不上循证医学的劣势。
檀卿成了妇产科的宝,周围一众科室都羡慕有个写得出文章还上得了台的大牛。
檀卿的助手换了副手套,双手交握于胸前,等待麻师麻醉。
檀卿趁着麻师工作,靠近周沫,低声关心道:“怎么了?”
他接物时察觉到她的呼吸零乱,动作间整个人缩得很。
她本不想说,可瞥了眼,方才坐的转椅上印了一片血渍。
她知道整个8号手术间不可避免肯定都会知道,遂老实说:“姨妈来了。”声音怯怯,可怜巴巴的。
“痛?”他看不清她口罩下的面色,但她的眼睛不似平日圆溜。
“嗯。”不仅痛,还......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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