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伪布》
北京,冬日阴云,冷风大作。
温暖的宾馆房间,周群拎着周沫的后衣领,把她带到一张大床房,这是他给周沫开的。
门一关,劈头盖脸,口水都溅到了周沫的脖颈,“我养你十八年是让你不说一声就离家出走的?全家人辛辛苦苦忍你让你,是让你肆无忌惮把爸妈当猴耍?没教过你自重?跑到北京你住在哪里的你给我说清楚!”
周沫缩了缩脖子,躲到胡瑾身后,“我......住在宾馆啊。”不是吧,他知道了?
“宾馆?哪家?”他怒目圆睁,下颌颤抖,手掌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他终于明白那时候余一书为什么要打儿子了,实在是气不过,该打。
“......刚刚......去的啊。”周沫双手扒着胡瑾的肩膀,直往后缩,带的胡瑾都向后倒退两步。
她见周群脾气失控,怕他又刺激周沫,本来爷俩就在闹别扭,劝和道:“哎呀,有什么事吃个晚饭再说,现在说只会添加导火索,先顺气。”她肩被周沫按着动不了,只能手做了个平心静气的动作,宽慰丈夫。
周群沉气,吸气又沉气,下一句还是河东狮,“刚刚去的?刚刚去的那家说你的房间今天早上才办理入住的!房间干干净净,我不信你在宾馆能把床铺的连个屁股印都没有!刚刚去的!刚刚去的那你前几天是住在屋顶了吗?”
他额角青筋暴凸,怎么缓气都缓不过来,许是周沫之前再怎么闹腾都在父母掌心,这会开始撒谎、叛逆、离家、甚至可能有了婚前行为,她才刚满十八岁,怎么可以......
“好啦!还不是怕你这么想!我和余味真的很清白,你们老是想歪我能怎么办,”周沫刚开始还带着点撒娇,可话说出口便越来越委屈,声音越来越大,“在愚梦巷就是,你以为你早上来我房间看我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外婆从来都自己关灯,为什么突然要我每次回去之后给她关,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怕你们乱想啊,住一个屋怎么了,我和他小时候住一个屋可以,现在也可以!”
她说完的时候嗓子疼,胡瑾耳朵疼。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能一样?爸妈没教你吗?我看是余味带坏你!你什么时候撒过谎?什么时候离家出走过?”
周沫无语,她不知道周群今天怎么这般迂腐,他从来没有反对过她和余味交往,“我和余味不是只有男女的感情,还有十几年的友情,我和他就算没有谈恋爱,和你吵了架我也会来北京找他。撒谎是因为我怕你们担心,以后不会了!以后我来北京,我就告诉你们,我和他住在哪里我也都告诉你们,行吗?”
她咽下胸口的气,扭头忍回眼泪,她不能哭,哭了就输了,她明明没做错什么。
“以后来北京,你还要来几次?我看不给你钱你怎么来!”他说完一把拽过胡瑾,无视她挤眉弄眼的暗示,“使什么眼色!让她自己反省反省!日子过得太舒坦,还真以为想干嘛干嘛!我就说了,没有父母允许不可以再来北京,不同意就免谈。”
胡瑾使劲捏他的手,却没能阻止半分这场战争。
周沫在门关上那一刹那愣了几秒,她撅噘嘴吸吸鼻子,发现没有泪意,一时对现下的状况无措,拎起包出去了。
她走到临街,望向咖啡馆,落地窗边她常坐的那个位置,余味正趴在桌上睡觉。他还没到上班时间,这会正眯着,周沫站在桌前,对冲她打招呼的单影示了个禁声的动作,对方了然地回了她个暧昧的笑。
周沫明白大家都认为她和余味定然是肌肤之亲,做了个全套,也不怪传统的父母想歪,宿舍在她从北京回来后都冲她诡异地笑。
她拉了张凳子坐下来,看着余味头顶的一个旋儿发呆。
*
周沫坐在窗边陪余味打工,天色渐渐暗下。
见他不停打哈欠最后给自己灌了杯咖啡,周沫心疼得紧,要不是周群来,他也不至于一夜没睡后还要舟车劳顿接机,最后还要带他考核住宿情况,还要被戳穿善意的把戏。
她一瞬间涌上歉疚,因为自己的任性,拖累了余味打工生活。
过年期间咖啡店冷清,九点便歇了店,周沫拉余味去自己房间歇会,他的地下室稍远,不想他浪费时间在路上。
余味乏得很,他不想错过一日一千的机会,所以他不想那么快拿到月光宝盒,可如何拖着时间最后又由他获得呢。他逛论坛发现大家都没找到,群里的另外十一位大神自然,余味在23点50去找那洞穴不在,06点05去找也不在,说明只在月光宝盒掉落的时间区有洞穴,这实在玄乎。
他猜测这就是掉落的地方。
他怕其他人找到,又注册了一个账号趁着白日练级脱离新手区,开一台电脑就这么让她蹲在这堆荒草前,一边用金主买的中高段位号打怪,另一边时不时扫一眼洞穴附近是否有人。
周沫刚开始第一日便是负责这个事情,可她没一会就睡了,香得余味连洗手间都憋着没去,任她枕着大腿酣睡。周沫死活要陪着他,每熬完一夜,他回去都会抱着她睡,筋疲力尽,毫无旖念。
周群担心的事从没发生过,他们连边缘还没有过。
张敏说那你们得多憋。
可余味这次忙得像狗,挨床就睡,鼾声有时都能影响她的睡眠。
为什么大家都想的这么歪,周末和余味一直守着一条线,即便她认为他们突破了也无可厚非。
这几日她监督他,发现他暂时没有沉迷的迹象,可她生怕迟钝如她看不出来,还发消息问杨博书。
羊仔得知鸡仔居然陪着猴崽去网吧后,怒其不争,他说自己初十二回北京,务必看好,他们两个就像地下头子一样,对接了一下交接网瘾少年的时间。
可他们没能挨到交接的那天,周沫余味刚走到酒店四楼,胡瑾便出来,拉着余味说了一通话。
余味没能睡那三个小时的觉,早上接到的人,凌晨要送走还要带上他的小包袱。
周沫不同意,死活要呆到开学,余味拉着她进房间,“沫沫,你不回去,周叔叔肯定会把账算在我头上,你和我住一块儿的事实都暴露了,你回去乖几天,替我赢个印象分行吗?”
周沫犹豫不决,余味双手搭在她肩上,看着她愁眉苦脸,双眼浸着纠结低落,唇附上同她纠缠,拉开她的思绪,待到一番气喘嘤咛后,余味附在她耳边说,“沫沫,回去吧。”
不要!我不要!
夜露深重,暗橙的街道空空荡荡,去机场的路霓虹零星,寂寞得连车灯都不忍逗留,刷地便冲向目的地。
飞机起飞的时候周沫将小桌放了下来,双手交叠,一呼一吸由轻缓到粗重,鼻腔的杂音跳入胡瑾耳朵里,十分心疼,她附到周群耳边,“余味说他尊重父母辈的想法,会严于律己,挺诚恳的,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叛逆,干嘛不让沫沫多待几天呢。”
“他说你就信?”黑暗中,周群神色不明,压低声音回胡瑾。
“为什么不信,他是余味啊。”胡瑾挺喜欢余味,亦没有周群同余一书的那般交流,没见到余一书的心痛无奈,对余味没有感情上的抱怨,只有心疼,“而且沫沫三天都呆了那呆七八天不是也一样嘛。”
“能一样?现在没发生,第四五六七天呢?”他鼻孔里跟牛魔王似的出了口大气。
周沫蓦地抬头,冲黑暗里两人的方向怒瞪,眼里未被大衣吸干的泪水掉了下来,“吧嗒”两声微不可查。她哑声说:“你们要说这些能不能回去说,声音这么大是要飞机上的人都听见吗?”
她这刻的声音比他们两加起来都大,可看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想到确实不合时宜的话题,夫妻两住了嘴。
飞机再次恢复安静,气流的微弱声搅动黑暗,周沫要是知道自己再次到北京是一年半以后,再次见到余味是20岁之后的事,她这一刻大概也不会只是轻轻抽泣,泪水含着不舍,她能把天上哭到冬日雷暴。
回去后,在第三日周群拉着周沫开了家庭会议。他表示为了周沫的事业考虑去卫生院实习不利于积累临床经验,应该去大医院可以学到东西,周沫脑内神经突突狂跳,他们什么意思?
“生活费可以恢复,两千一个月吧,但是要去S市第一医院实习,年纪轻轻谈恋爱不是最重要的,学习知识才是!既然你们已经认识十八年了,何必在意这点朝朝暮暮。”
这是死命令,周沫在家晃晃悠悠,打了个电话问余味,余味自然是觉得学习知识技能重要,他在这所学校已经感受到了和985医科的差距,不管从学校环境到师资力量以及学术的重视,都是五阳湖和黄河的距离。
他本就觉得周沫为了多时间陪他而选择那样差的实习点很不合适,可当时见她那样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极好的决定,不忍泼她冷水,现下周群带她上正轨有何乐不为,确实不比急在这一朝一夕的相处。
周沫纠结,学姐说很忙,一周的休息都是拆开,来回北京的时间难以凑起。
周沫想着自己的三千五已经花了一千多,本就不够来回几趟,不如咬牙存钱,卧薪尝胆。
杨博书在正月十二到达北京后,死活不让余味去网吧,就蹲在地下室门口不让他出门,嘴里把周沫这是傻鸡骂了一轮又一轮,说都是她的纵容。
余味无法,只能要求仅此一次,杨博书等了他一会,他在洞穴里拿到了月光宝盒,退了出去。
钱次日结了,爽快得很,3万2到手,大一第二学期课程加紧,晚上还加了一门课,他的咖啡馆工作时间需要调整,丁思起的家教停了,虽然他不肯换老师,可无奈余味实在没空去他那处。
那年五月周沫去了实习点,余味忙碌着挣钱,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活儿没再有,刘明再叫他打游戏,问了下价格都没那样高的,他便拒绝了。
医学生的学习和打工是紧凑高压,护理生的实习和生活是漫长繁杂。
周沫还想着钱够就可以溜到北京,没想到周群同老师已经讲好,请假需由他亲自打电话不然不可以批准,而他周末则在愚梦巷24小时不离开,出去上个超市都抓着她一起。
余味和周沫通过电话解相思愁,周沫的思念就像膨胀的爆米花,在生日那天到达了高点,“嘭”地炸开了。
愚梦巷101维持了几个月的宁静再次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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