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南山地处城市东南方向,与苏宅有些距离。虽然御曦速度并不慢,但这横跨城市上空的时间仍令苏墨寻觉得漫长而心焦。毕方的状态始终让她心生忐忑,她既不知道刑桑对毕方做了什么,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顺利处理遗留的问题。
她唯一肯定的是,自己不得不去。
越接近佘南山,御曦越能清晰地嗅到三昧真火的气息。如果夏目的猜测是真的,这火力其实已大有削弱。但这样的话,苏墨寻的准备就毫无用武之地。只希望他那边进展顺利。
苏墨寻突然揪紧了御曦背上的皮毛。下方山间有隐隐亮光闪缀,石砾枯草之上卧着一只红色的独脚鹤。
“御曦,有办法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靠近吗?”
“有些难,虽然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但他对我们估计都是非常敏感的,不如速战速决。”
“那等会你帮我拖住他,两分钟,然后把他引到我这边。”
御曦点点头,便俯身而下,稳稳落在毕方的面前。苏墨寻即刻翻身跃下,以笔点朱砂于原地制阵。
毕方惊醒,不出所料地对他们嚎啸起来,围绕其周身的火苗顿时窜起,燃成熊熊之势。御曦在他欲扑来之际,先下手为强,撞了过去。两兽斗作一团,滚到了一旁。
为了适配毕方的体型,苏墨寻尽量将阵法图往大了画,秋风虽冷,她奔跑之间却也汗流浃背。
画毕,她片刻未停便大喊:“御曦!”
御曦与毕方继续缠斗了一会儿,趁间隙一鼓作气,将毕方撞向了阵法图之中。苏墨寻无缝接上,启动了阵法,只听毕方连连惊叫。苏墨寻以为是阵法起效,结果一抬头,一道红光迎面扑啸而来,眼看就要直冲她的面门。
她正准备作出反应,眼前另一道青光对撞过去,将袭击而来的毕方挡住。
刑桑缓步挡在苏墨寻面前,唇齿间发出狠戾地威胁:“死畜生,你敢动姐姐试试……”
苏墨寻赶紧上前压住他的玉佩:“刑桑!我说了你不要插手!”
“他要伤你!”
“那也是因为你做的事情……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他们也会疼的。”
刑桑陷入沉思,他回想着他们初见时的光景,轻声道:“你知道吗?家里人看着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从来不会劝阻我,反而夸我勇于尝试……所以我就觉得,啊,原来大人认为这样是可以的,那我就是没有做错了……你是第一个跟我说小巴蛇会疼的人,当时我真的有些生气,但也开始混乱了……”
“你在说什么?”
两人僵持在原地,毕方已经趁机缓过来,又一次咆哮而来。御曦一踊而上挡住了他。苏墨寻拉着刑桑跑开了一段距离,开始尝试下一个阵法图。
“御曦!‘彀谷阵’!”
御曦一阵发力,生生将毕方撞了进去。
金色长链从地面缠绕而起,却扑了个空,竟直接穿过毕方的身体,冲向云霄后消散于空中。
苏墨寻傻眼了,这些阵法为何统统对他不起作用?这毕方到底怎么回事?
“没用的,姐姐……这是毕方的生灵体。”
“生灵?”她诧异地看向刑桑。
生灵是由于强烈的执念产生的类似于“灵魂”的灵体,不同的是,生灵的本体仍存活于世。难怪之前怎么也感受不到神兽的气息……《黄白术略要》所记载的阵法,也是针对神兽所设,构成阵法所用的术式皆无法识别灵体,自然也就陷入了死局。
这种情况她曾在书中读到过,却还是第一次亲身遇到。这着实令人头疼,灵体并不是御兽师擅长应对的对象。
“你早就知道?”
刑桑话里难得地带着心虚:“我也是博物馆那次才发现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的本体大概是疲于奔命,已经动不……”
“你也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此话一出,刑桑全身血液如同浸入了冰川。苏墨寻已经不想再看他一眼,她再次执笔,新作了一副图。阵法启动,狂风四起,新的锁链自地中升起,直直冲向暴走的毕方。御曦感受到锁链袭来,及时闪躲,让那一道道黑色光束正中目标。
这次的阵法明显是针对灵体的,已经牢牢扣住了毕方,禁锢了他的行动。
刑桑没想到她甚至准备了这一手,然而当他看向苏墨寻时,心中一沉——她嘴角有鲜血缓缓渗出。御兽师本就不擅长禁锢灵体的术式,贸然大范围使用,身体多少会出现不适应。
此时,他耳边响起夏目的话:你是真的不了解她吗?这样最后只会让她陷入自责,认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啊……是啊,凭她的秉性,若毕方受伤,或继续让毕方伤人,她都很难原谅自己吧。而他,以后也将真正成为她最不想见的人。
他拿出玉佩,将灵力注入阵法之中。
苏墨寻看了他一眼,右手无名指和食指重新捏绝,念出了一道新的咒语。只见黑色锁链蜕变为青色柳条,缠绕于毕方周身,逐渐舒缓了他的情绪。
术式叠加……这种情况下她还如此勉强自己?刑桑不理解,为了这头暴躁的畜生,她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但是问出来,也只是徒生她对他的厌恶,此时他决定观望到最后。如果这毕方真的敢动她,他也绝不会手软。
“墨寻!够了!”
苏墨寻向御曦摇摇头,缓步朝毕方靠了过去。
“这‘绦柳阵’虽操作简便,也只能让你冷静下来,治不了你本体的伤……我没有想要伤害你,我想帮你,带我去你所在的地方好吗?让我帮你疗伤……”
毕方半垂着眼,观察着她,沉默多时终于开了口:“是他们……捉我妻子……人类……不可信……”
刑家捉了这毕方之妻?
她头也不回,责问道:“刑桑,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刑桑望着她的背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嬉笑起来:“我以前也跟你说过,只要他们做得到,也大可以来杀了我。”
他这副表情变化得过于不自然,连御曦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他的真心话。然而苏墨寻此时背对着他,眼里只装得下那只藤条缠绕下的虚弱而悲伤的红鹤。
苏墨寻调整着心中乱窜的思绪,郑重地许诺:“毕方……我发誓,哪怕与刑氏一族为敌,我也一定护住你和你的妻子。”
刑桑瞬间慌了:“墨寻姐姐你疯了吗?!这话不能乱说!”
“所以求你,让我先替你疗伤。”
毕方又一次审视了她一番。他并不傻,刚才一番交战,对面的少女所出的术式没有一样是冲着伤他而来,还有此刻围绕着他的微暖的青光……她确实与那少年不同。
他缓缓闭上眼,选择信她一回,灵体化作星光没入了夜幕。“绦柳阵”剩余的灵力沿途留下如柳絮般的微光,苏墨寻跃上御曦后背,顺着这残留的灵力飞远了。
刑桑垂着头,静静听着山林间串流不息的风声。他觉得那声声呼啸都裹着寒意,钻进了他的衣领里、袖口里,渗进骨肉。他咬着下唇,举起手中的白玉狠狠砸向了地面。
什么天才……什么家族的骄傲……什么劳什子的御兽师!他本来就统统不在乎!可是……可是却要因为这些破玩意儿,让他现在唯一在乎的那个人都鄙夷他、厌恶他!凭什么!凭什么!!
“啊——”
也不知是愤怒、是悲伤,拥堵在胸口的情绪随着这一声怒吼倾泻而出,但也仍旧没能让他发泄得彻底。他心中所有想说的话,也再无处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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