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大理寺门口就站着一个人。
仔细一看，没错，就是那个叶家安插过去的管家。
在大理寺门口，似乎正打算进去。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苏喻墨感觉自己的身体现在倍儿好，这不也一大早就飞奔去了大理寺。
毕竟好不容易阿宁的案子转到了自己手上，当然得上心了。
更何况，他大概也知道，阿宁现在被藏在哪里，只不过就差一个契机，让他可以去找。
没错，就是燕王府。
苏喻墨坐在大堂正中央，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沉声发问，“李家已被查处，根据国法《军防律》［注］，私造弩，甲，矛，槊等兵器，男子除以流放，女子冲作官妓，你作为李家的人，是想要来干什么？”
管家垂首，看不清神色，但是语气信誓旦旦：“草民知殿下受限于三殿下一案，应而特来检举李家与燕王同谋，窝藏三殿下一事！”
苏喻墨眯起了眸子，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上位者的威压，“污蔑皇子，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管家急忙从怀里面掏出来了一张状纸，举过头顶道：“草民有证据！草民有地窖关人前，必须要画押来证明藏匿人身份，以便后续应对官府搜查的录册。”
紧接着，像是献宝一样邀功道：“上面还有三殿下的指纹！殿下自可以对比查看。”
苏喻墨偏头示意身旁的人呈上来，装模作样的看了两眼。
录册，是大燕的规矩，如果要私自关押人，必须提前把所有事宜写清楚，为什么关，什么时候关，关押地点，以及关押人的身份。
因为很多欠债不还的人，债主催不到的时候就会采取过激手段，只要还活着，官府查清楚了，就不会多说什么。
苏喻墨反问道：“为何着录册在你哪里？现在才交过来。”
管家道：“家主让我拿着赶紧给跑，不然就砍了我！怕被官府发现，酿成更大的祸患，毕竟现在人已经被燕王手底下的人接走了。只不过草民觉得，这三殿下平日里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草民前思后想的一夜，觉着自己不能这样，良心过不去。”
苏喻墨深吸一口气，“好得很，来人，带上刚刚交代的东西，和这人，一同入宫面圣。”
好，好，好，终于确定了，亲哥真的好得很。苏喻墨想，要拿阿宁开刀，那也怪不得自己要下狠手了！
“什么！”苏陌阳皱眉，看着眼前苏喻墨呈上来的录册，“怜城何至于此！”
苏喻墨垂首，不动声色的隔着衣袖，看着来的路上，让靖季他们加急送过来的，找到的那些信。
要是这还不能让苏陌阳下定决心查苏扶，那他就只好再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了。
苏陌阳雷霆大怒道：“传燕王进宫对峙！”
苏喻墨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很正常，他这个父亲，对这个人也觉得亏欠，对那个人也觉得亏欠。
可是最亏欠的，不就是江家和阿宁的母亲，那一对璧人吗？
就算是苏扶来了，当场对峙，他也要想办法，搜查燕王府，找到阿宁！
不多时，苏扶匆匆忙忙的赶进了殿内，却不显急切，语气镇定自若问道：“父皇，何事如此匆忙叫儿臣来？”
苏陌阳盯着苏扶那张脸，头一回感觉自己这些个儿子，没有一个省心的。
大儿子当年出去游历四方，错过了和辛和一同去战场增加阅历和战功的经验。
回来之后，不喜二儿子也正常。为此只要大儿子想要的，他基本都给了。
可偏偏大儿子没有什么想要的，他也只能送一个孙家给他。
二儿子，他亏欠其母亲，本来二儿子应该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的。身份是就输给了大儿子，自己又不能让其娶一个男妻。
三儿子不用说了，更是没能给予一个健康的身体，害的病了这么多年。
还没有好几天，又因为两个哥哥的争斗，白白受苦。
苏陌阳叹气，“现在有人指证你陷害御王，藏匿三皇子。”
苏扶不解皱眉，转头扫视了大殿一圈，就看见了缩在角落里面的管家。
“这不是，李家东街药材铺的管家么？”苏扶发问。
管家上前一步回答：“殿下，我已经不是李家的人了。”
苏扶疑惑了一瞬，苏喻墨开口了：“坦白从宽了，现在已经脱离了李家。”
管家接茬：“陛下，草民就是当初看管藏匿三殿下地点的人。”
苏陌阳皱眉，却没有阻止。
苏扶也只能冷冷的盯着，却不能干什么。
察觉到了苏扶的视线，苏喻墨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住了苏扶看向管家的目光。
管家声音发颤道：“草民亲眼看见他们把三皇子关入水牢之中！”
闻言，苏陌阳的眉心蹙起，大燕的水牢，可不是人能够待的地方。
那可是专门折磨人的地方，不会死，但是关久了一定会疯掉。
苏扶眉心一跳，他怎么不知道那个地道下面是水牢？当时不是说，关着，好吃好喝的供着吗？
管家继续道：“不仅如此！他们还让草民每日喂一些残羹剩饭给三皇子，要是草民不听话，草民就会被他们轻则责骂，重则毒打。”
苏喻墨咬紧牙关，忍住没有现场就扯住苏扶的衣领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刚刚病好的阿宁！
可是一转头，就看见苏扶明显也已经呆愣的表情，心里面的怒气一瞬间都不知道往哪里撒了。
另一边，管家已经差不多陈述完了事实，顺便掩盖掉了靖季他们出现过的事情。
苏陌阳把手中拿着的笔一把拍到桌子上面，冷声询问：“确有此事？苏扶。”
巨大的声响在大殿里面回荡，管家毕竟是一届普通人，一个不小心就自己坐在地上了。
苏扶垂着头，尽可能措辞合理的道：“这件事情，儿臣不知……”
紧接着，又是一声拍在桌子上面的巨响，苏陌阳质问道：“你再给燕王殿下说一遍！”
管家在一旁大公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义正言辞道：“殿下！这就是您属下当时吩咐草民干的！”
苏扶冷眼扫过去，抬手行礼，“父皇，这莫不是弟弟提前串通好了的，不然怎么李家都被抄斩了，他还在！”
管家顿时不卑不亢道：“殿下此言差矣！草民本就不属于李家，只不过是替李家帮工！我本姓叶，名为叶杏，是叶家人，不过早年出来，进了李家。”
翻译成人话，谁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可是李家就没有安插人进叶家吗？
苏陌阳抬眸，“燕王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语气里面是前所未有的冰凉。
苏扶径直跪了下去，“臣一定管好属下的人！”
苏陌阳反问：“就这些吗？”
苏喻墨知道，现在他的父亲还在给苏扶主动认错的机会。
苏扶当然也明白，立即就道：“儿臣不应该因为嫉妒弟弟所获得的比儿臣多而痛下杀手！”
苏喻墨一愣，从袖子里面抽出那些信件，上面明明透露出来的是想要夺嫡，而阿宁就是他第一个开刀的对象，既是给世家一个警告，不要想着扶植傀儡；又是给自己一个警告，下一个就是你了。
苏陌阳眼里面露出来了满意的神色，他心中的天平还是不可抑制的倒向了苏扶。
夺嫡之争，本就是弱肉强食，不择手段，苏扶的狠戾，符合这个皇位所代表的。
这个位置下面，可是万千森森白骨，拿着血与肉，骨与魂浇筑起来的。
苏喻墨横下心来，“陛下，臣还有证据，证明燕王殿下就是蓄意谋杀！并非单纯的嫉妒。”
这，苏陌阳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让苏喻墨呈上来了。
苏陌阳皱眉看着手里面的信件，虽然残破，可是内容还是可以拼凑完整。
做法想法都没有问题，可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旦公之于众，那就算最后苏扶能力更胜一筹，手腕更加狠戾，也得不到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显而易见的道理，苏陌阳懂，苏扶也懂。
可又能怎么办？大燕重嫡子，他不是。
苏扶垂着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或许，政变是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苏陌阳没有熬过这个冬天的话。
刚这样想着，苏扶就听见苏陌阳剧烈的咳嗽声。
太医院里面有李家安插的人，对于苏陌阳的身体情况他是了如指掌。
毕竟民心在大燕不可谓不重要，既然他得不到，让苏喻墨得了去，苏陌阳心里面的天平，只会反复摇摆，而最后那道圣旨，会不会被谢沫动手，他不知道。
但是一旦是苏喻墨继位，那他也只能剑走偏锋了。
他和苏喻墨之间，必然要有一个人发动政变。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和苏喻墨和平相处，可是他变了，苏喻墨也变了。
苏扶想念曾经那个会乖乖跟在自己身后念书，但又不谋求皇位的苏喻墨。
苏喻墨也想念曾经那个会认真教自己认字，替自己补作业的苏扶。
他们回不到以前了。
苏陌阳看完之后，也只能是说：“三皇子的案件由御王殿下全权负责，御王想干什么，去干吧。”也是默认了苏喻墨可以搜查燕王的府邸。
还说那句话，弱肉强食，他管不了。
苏喻墨和苏扶一起谢恩退下。
没过几天，严冬的寒冷还没有褪下，冰雪都还堆积在地上，铺就的冰原大道还没有被踩实，苏喻墨就借着各种人举报的由头，查了燕王府。
京绫就要变天了。
墨疏桐靠在门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接过青一递过来的披风，吩咐道：“走吧，一起去接阿宁回家。”
参考唐朝的《军防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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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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