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滑落,缀珠成链。
苏鹤靠在檐下,双手插兜,白色的耳机线隐入墨色发丝。
“小鹤呀小鹤,咱娘俩这苦日子总算是要熬出头了,也不枉你妈我辛辛苦苦跟靳德发折腾这小半年。”苏妈妈怀孕四个月,小腹微微凸起,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放在肚子上,“呸呸呸,什么靳德发,那是我老公,也是你新爸爸。”
苏鹤的父亲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得了癌症,治病半年,把家里的存款耗尽了,人也没了。苏妈妈一个人带着她在农村生活了一年,靠种地的收入根本无法养活娘俩,更何况她坚信读书是孩子唯一的出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供苏鹤读完大学。于是两年前村里的同龄人王芬叫她跟她一起进城打工的时候,她欣然同意。
没有文化,不善交际,年龄三十几岁的妇女能选择的工作不多,无非就是一些服务员,进厂打工之类的。但是这些工作工资都很低,而王芬他们两口子可是靠在城里打工两年就在乡下修了一栋两层小洋楼,苏妈妈也想挣钱,供女儿读大学。
可当她知道王芬两口子的工作的时候还是犹豫了许久,因为他们在城里洗脚城给人洗脚。
最终面子终究没有里子重要。
在生活面前,人人都是奴隶。
苏妈妈十八岁嫁给苏爸爸,十九岁就生了苏鹤,开始在洗脚城给人洗脚按摩的时候三十四岁。刚开始去的时候由于常年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自然是又黑又土,可从苏鹤遗传自她的基因就可以看出,她本身是冷白皮的底子,洗脚城的工作不用外出见光,在室内工作了两年也就白了回去。从一个乡下土妇人硬是成了一个有韵味的美少,fu。
女人一旦有了美貌,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能招蜂引蝶。
这是男人给美人儿下的定义。
更何况她的工作还是与顾客肌肤接触。孩子生得早,恢复得很好,胸不仅没有下垂反而比十几岁时涨了起码两个罩杯,生过孩子又恢复得好的女人对于有些男人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其中靳德发就特别喜欢苏妈妈这一类型的。
苏妈妈在洗脚城干了一年有了经验,遇到老顾客点拨,去了市里最豪华的SPA中心,也是在这里遇上了靳德发。刚开始二人只是适当的打情骂俏,一来二去苏妈妈了解到靳德发财力雄厚,而靳德发也的确是被苏妈妈的美色吸引。
男人对于美丽的女人本能的就想占有,这是他们的孽根性。
丈夫去世三年,苏妈妈也就守寡了近三年。
这几年,她可谓是心无旁骛,一心挣钱养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苏鹤安心完成学业。SPA中心包吃包住的前提下,她仍然坚持把苏鹤带在身边,母女二人在城里租房住。苏妈妈给苏鹤煮饭洗衣服照顾她,除了学习上自己无能为力,生活上绝对的尽心尽力。尽管母女两人的作息完全不同,相处的时间不太多。
可能也是差不多到时候了,苏妈妈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遇到有实力又甘心对自己献殷勤的男人,难免也会动心。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人在一起不过两个月,苏妈妈就怀了孕。
靳德发的第一个孩子靳桉是在他三十岁的时候才有的,靳妈妈也于一年前去世,凭心而论,靳德发并未打算再娶,毕竟他自己的儿子他了解,十七岁的少年是不会高兴自己给他找个后妈的。
靳德发的意思是让苏妈妈把孩子生下来,他养。可苏妈妈这三十几年也不是白活的,再加上职业缘故,见多了男人。她知道男人不想跟她结婚,就是想去母留子。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苏妈妈不哭不闹,好言相劝,表示理解他,彼此的孩子都大了,未必接受新的家庭,建议一起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四十七岁的靳德发竟然有了孩子,这可是最让男人宝贝的老来子,他怎么会愿意把孩子打掉?于是心一横,就跟苏妈妈领了证。
两人都是先斩后奏,苏鹤和靳桉知道的时候,已成定局。
此时正值高二暑假,苏妈妈和苏鹤就要搬进靳家,住别墅了。苏妈妈带着苏鹤回了一趟农村老家,一起去祭拜祖先和苏父,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农村的青瓦房没了人住,才两年就有些颤颤巍巍,都说房子一旦没了人气,便会加速成为那断壁残垣。
果真如此。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夏天的雨夹杂着泥土的味道,仿佛提前沾染了秋天的愁绪和冬天的凛冽,却又延续了春天的芬芳。
“嘀嘀!”一辆黑色奔驰S500L停在岔路口,按了两声喇叭,随即司机撑伞来接苏妈妈。
苏妈妈笑意盈盈的受用着,示意苏鹤跟上。
苏鹤面无表情的上车,坐在副驾驶。
年久失修的小路布满青苔和泥泞,车上的黑色绒面地毯上印了黄泥,系安全带的苏鹤无意中瞥到司机几不可见的皱了眉。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将耳机的声音调大两格,靠着靠背闭目养神。
后排的靳德发问:“小雅,孩子怎么样?今天有没有闹腾?”说完伸手摸着秦雅的肚子。苏妈妈全名秦雅。
靳德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出差的时候秦雅发给他一张医院检查的单子,显示肚子里是个男孩儿,他快五十岁的年纪竟然也因此高兴得几乎睡不着觉。
他靳德发就快有小儿子了!
国外的工作一忙完,他立刻就订最早的航班回国,而后马不停蹄亲自赶来乡下接秦雅母女。
“闹得厉害着呢,是个好动的孩子,这几天我都不太能吃得下东西,都是这孩子给闹的。”秦雅轻轻握着靳德发的手,往旁边带。恰在这时,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下,靳德发欣喜道:“动了,动了。”而后是男人一长串低沉的笑声。
靳德发包裹住秦雅的手,“怎么手这么凉?”于是伸手按下后排的空调开关,“这几天气温反常,下了雨竟也凉飕飕的,小雅你和儿子都要注意保暖。”
秦雅羞涩的低头嗯了一声。
虽然三十几岁的秦雅这一低头比不上“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么牵动人心,可自己女人在自己面前服软的样子,却始终能大大满足男人的自尊心。
秦雅的样子让靳德发很是受用。
靳德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哦,对了,我联系了学校那边,开学就给苏鹤办理转校,下学期苏鹤就转到这边来跟靳桉一起上学吧。”
靳桉和苏鹤是同一年生的秦雅知道,靳桉比苏鹤大几个月,读的学校她也知道是市重点,比苏鹤之前读的普通高中好太多了,这种学校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秦雅:“花了不少钱吧,老公有心了。”
“也没多少钱,应该的,你高兴就好。”
秦雅:“小鹤,还不谢谢爸爸?”
苏鹤在前排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只觉得好笑,什么叫吃不下东西?今天在隔壁婶子家吃了三碗饭的是谁?爸爸?我的爸爸早就去世了。
见前排没有回应,秦雅忙道:“这孩子,晚上不好好睡,车上都能睡着。”
尽管靳德发知道苏鹤是装睡,也不可能跟孩子一般见识,附和道:“让她睡吧。”
车子一路行驶得很平稳,苏鹤从始至终并未睡着,她的思绪很杂乱,总是想起十四岁以前的事。
毕竟,没有孩子不希望自己在一个父母双全又有爱的家庭里长大。
她亦不能免俗。
其实苏鹤也不是不可以反对秦雅再婚,但是秦雅一个人供她读书有多辛苦她更是知道。
自私的一个人占有妈妈还是放她去组建新家庭获取幸福,她选择了后者。
只是,她做不到跟着妈妈一起全身心参与进她们的新家里。
自己就做个旁观者吧,只要妈妈不受欺负,感到幸福就好。
路程的后半段反倒是秦雅睡着了,怀孕的女人格外嗜睡,靳德发索性也闭目养神,车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声音和轻微的高速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路无话,到了靳家已经是下午近五点,靳德发领着秦雅和苏鹤进家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打完篮球回家的靳桉。
靳桉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喝了两口准备回房洗个澡,靳德发叫住他:“小桉,你在正好,这是秦雅和她女儿苏鹤,以后就是你妈妈和妹妹了。叫人。”
让他叫人,却也并未强迫他叫妈妈,哪怕就像叫路边的妇人一样叫声阿姨也好。靳桉读懂了靳德发的眼神,却并不领情,他什么都不想叫,他压根儿就没答应让这两个女人住进来。
靳德发先斩后奏。
用历史上有名的话来说,那就是靳德发先不仁,别怪他不义。
他没想让他们过安生日子。
靳桉穿了一身球衣,捏着易拉罐的手指骨节分明又白皙,只稍稍用力,易拉罐就凹陷进去,可乐溢出,途经指骨,流到地上。
他浑身汗黏黏的,额前有几缕碎发贴着,超过180的个子站在那儿,不光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还浑身散发着戾气。
氛围不对,大家都没再说话,保姆只能硬着头皮赶紧取毛巾来擦地。
见靳桉不说话,靳德发觉得自己的儿子不给他这个老子面子,想生气又迫于场合不对压制住了。父子俩僵持着。
室内陷入无形的尴尬,仿佛空气都凝固了,秦雅见状不对,连忙笑呵呵出来打圆场:“孩子该是运动完累了,小桉你好,我是秦雅,你叫我秦阿姨就好,这是我女儿苏鹤,你叫她小鹤就行了。”说完又把躲在身后的苏鹤拉出来,往前推了一把,“小鹤,叫哥哥。”
苏鹤的闺蜜秦熠熠曾经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和苏鹤熟络起来,因为她觉得苏鹤性子冷淡,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用她的话说,是因为苏鹤看人总是头微扬,眼眸半敛,还面无表情。让人望而生畏。
一句话总结:又拽又高傲的样子。
而此时苏鹤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靳桉。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各自面无表情转身走开。
怎么是他?
怎么是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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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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