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以看出，沈回舟对好骗这个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词颇为不满。
阮知遇笑着摇头：“非也，明明是单纯。”
沈回舟对此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街边有个小孩在卖花，背着一篓子鲜艳欲滴的玫瑰，卖力吆喝：“送花喽，送花喽，不要钱，哥哥姐姐来一束吧。”
行人好奇看他几眼，迅速收回视线，没做停留。
小孩眼睑一耷，眨巴眨巴着眼泪就要落下来。
沈回舟平静地移开视线，看上去毫不在意。
等快要走到小孩面前却脚步放慢，停下时已在小孩跟前站定。
他弯腰与小孩平视。
那小孩一抹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哥哥，要拿一支吗？”
沈柚始料未及，赶紧拽住沈回舟，“骗人的。你以为这世上真有免费的午餐啊？”
小孩闻言，眼眸蓄的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打在花瓣上，玫瑰都垂下脑袋。
他哭得凶，乍一看，倒像是他们在欺负小孩。
一股火气蹿上来，沈柚不悦：“让你善心泛滥，好了吧，我什么都没做就像个坏人。”
小孩哭的抽抽嗒嗒，“卖不完的话我回家会挨骂。”
沈柚：“挨骂又不是挨打。”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那小孩说“卖！”
卖诶！什么免费送啊，都骗子。
想明白后，沈柚一把把沈回舟拽走，人拽出了几里地，才想起好像还少一个人。
回头一看，她的好姐妹阮知遇已经被花塞了满怀。
沈柚：“？？？”
她怒气冲冲又跑回来。果不其然听到小孩一脸天真地竖起几根手指，“姐姐，一共二十支，您给我三百就好。”
阮知遇本来是在旁边等着，沈柚吵沈回舟她也不好插话。谁知道，沈柚突然把沈回舟拉走了。
就剩她一个人。
没等她反应过来，花已经到她手里了。
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
当然，知道路边说送花不要钱的小孩会坑人，她也没想拒绝。
如果被坑的不是她，没准就是沈回舟了。
想他刚才那架势，她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他会心甘情愿被坑。
阮知遇皱眉：“小朋友，不是写了十二元一支吗？二十支两百四。”
小孩赶紧把写有价钱的小黑板藏身后。
沈柚急得跺脚，冲沈回舟喊：“你看！我就说了，怎么可能有人白送。”
沈回舟折回来：“你说的对，但是，已经收了。”
沈柚：“是被硬塞的。”
沈回舟扫了一下二维码，很快到账声音响起。
阮知遇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小黑板被藏起来了，他知道多少钱吗？可别多付了。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踮起脚抻着脖子看沈回舟的手机。
看到付账二四零，悬着的心才放回去。
还好还好。
沈柚也瞥了眼，“还好。”
见沈回舟没多付，她心里也稍微舒坦点。吃一堑长一智，下次离人远点。
阮知遇抱着花想：他人都被沈柚拽走了，又折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回来付钱的？
沈回舟指了下小孩背在身后的小黑板，“藏起来也没用，我刚才都看到了。”
小孩不情不愿抱着黑板跑开。
沈回舟收起手机，盯了阮知遇怀里的花两秒，伸手拨了拨，“看上去还不错。喜欢吗？”
阮知遇狂点头，“喜欢！”
沈回舟送的，她怎么会不喜欢。
纵然阴差阳错，她好歹也收到了沈回舟的花。
“千防万防防不住人家硬塞。”沈柚嘴角抽了抽，拉了拉阮知遇，“还好没听风就是雨。”
娇贵漂亮的小公举都是被钱养出来的。
坑她感情可以，骗钱绝对不行！
阮知遇抱紧玫瑰，“柚子，你不高兴了？喏，送你。”
沈柚看着被抽出来的孤零零的一支玫瑰，嫌弃挥挥手，“人家送你的，你给我干啥。”
她接过那支玫瑰又插回去了。
越想心里越不放心，沈柚索性回头看慢悠悠跟在她们身后的沈回舟，语重心长地说：“弟弟，你以后去寺庙的话，会遇到路边有人给红布条，说什么免费送，送福气。你千万别再信了，收了是要给钱的，你也不好再给回去。给回去了心里又膈应觉得是把福气给出去了。”
“如果有人硬塞给你，你就大喊他碰瓷。别再上当了，知知还有我的弟弟。”
沈柚恨铁不成钢，一直唠叨，得不到沈回舟肯定的回答誓不罢休。
她才不想有个这么傻的弟弟。
沈柚话里带气，音量不小，引人注目。不少行人看过来。
沈回舟好脾气地说：“知道了。”
阮知遇挣脱沈柚的手，乐不可支往反方向跑，跑到沈回舟旁边，和他并肩走。
暗红的玫瑰丝绒质感，花瓣厚实，热烈浓郁。
和抱着它的人一样，明艳漂亮。
沈回舟蓦地想起老家的院子种有几棵海棠树。
每到春天，一夜春风后，娇嫩的海棠花瓣被吹落，层层铺叠在地面。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去帮奶奶捡花瓣。
除却满架蔷薇，院子里还有垂丝茉莉、玫瑰。
总有小孩翻墙偷溜进来摘花，弄得花瓣凋零。
-
在宜升街走了半天，沈柚领着沈回舟和阮知遇走进一家烤肉店。
“我好久没吃肉了！”
服务员引他们去了包间。
落座后，沈回舟面无表情，“这些我能吃？”
沈柚坐在阮知遇身边，懊恼拍了下脑袋：“啊？你不能吃烤肉啊？糟糕，咱妈给了我你的食谱，我忘记看了。”
沈回舟：“不用看。外面不比家里，不用太讲究。”
“对吧，咱俩想一块去了。弟弟，你委屈委屈，姐姐我马上去隔壁给你买碗清汤面。”
沈回舟：“......”
沈柚拍拍阮知遇的肩，“我去去就回。”
刚才的对话，阮知遇听得仔细，心里默默记下食谱。
她给沈柚发信息：[我想看沈回舟的食谱。]
很快一个文件被传过来。
裴阿姨标注细致，主食、水果，沈回舟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一年四季分别吃什么最好，如何养胃。还有一个术后注意事项的文档。
阮知遇正犹豫着要不要点开，文件很快被撤回。
再发来时，没了术后的那个文档。
她看着聊天记录，盯着撤回的那条提示出神。
谁的手术？
什么术后注意事项？
太多疑问让她差点一时没忍住直接问沈回舟。理智占了上风，她咬咬舌头，忍住了。
等回过神来，发现沈回舟将烤好的肉一个个往干净的空盘子里放，很快装满一盘。
沈柚走前往烤盘上放了好几片肉，阮知遇因为胡思乱想压根忘了看，要不是沈回舟翻面，估计就糊成碳了。
她跟沈柚吃肉，他吃素。最后干活的还是他。
也太让人心里过意不去了。
阮知遇这样想着，装满肉的盘子被推到她面前。
她放下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看他。
沈回舟：“吃吧，等会儿凉了。”
筷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她现在心虚的不行。
沈回舟干活，她纯吃吗？
见阮知遇久未动作，低垂着眼睑也不知在想什么。沈回舟挑眉：“不吃？”
再拖下去就太忸怩了。
阮知遇拿起筷子，脱口而出：“谢谢弟弟。”
话说出口她暗叫糟糕。
喊什么弟弟啊。
和柚子待久了，听柚子一口一个“弟弟，姐姐我啊”，她又不自觉这样喊了。
“哼！”沈回舟把盘子撤回去。
这是不高兴了。
阮知遇放下筷子，揶揄：“沈回舟、沈同学、回舟、舟舟、舟舟......我错了，我不喊你弟弟了。”
她声音甜腻得不行。
沈回舟咳嗽了声：“别喊了。”
阮知遇笑嘻嘻地说：“好的舟舟。”
沈回舟耳朵爆红：“......不许喊。”
阮知遇笑得前俯后仰，却还佯装无辜，“啊？我以为只是不能喊你弟弟呢。”
沈回舟咬了咬牙根，红着脸扭过头不看她。
始作俑者阮知遇还在：“我是在哄你吖。”
沈回舟：“我没见过哄人还笑的。”
“那我哭着哄？”阮知遇用手将唇角往下按，扮了个鬼脸。她人也不消停，克制着笑意继续说，“沈回舟，你还挺有脾气诶。”
“......”
阮知遇笑嘻嘻把盘子拿回来，胳膊环住，不给他二次反悔的机会。
沈回舟腿长，规矩坐着大长腿特别委屈，桌子又不算太宽，阮知遇说话时身子前倾，稍向前一寸就能碰到他的腿。
四方桌下，她膝盖碰了下沈回舟的腿，笑着说：“给我了就不许再收回去。”
沈回舟怕她再次不安分，不满地低头往桌子下看。这一低头看到她笔直纤细的小腿，就连大腿也半露。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脱下外套，递出去：“需要吗？”
阮知遇反问：“你不冷啊？”
沈回舟：“不冷。你需要吗？”
阮知遇摸摸胳膊也没感觉到冷，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及时改口，“需要。”
不需要也得要。
她狗腿地接过，开心得不行，说着就要往身上套。
却听沈回舟说：“盖腿上的。”
阮知遇：“我穿了内衬。”
她低头一看，旗袍里的衬裙短，坐下来就更短，快跑到大腿根了。
衬裙没选对。
阮知遇脸唰的红了，赶紧用外套盖住腿。
包间的原木色推拉门被推开。
沈柚拎着打包的面出现，手还扶在门框上。
只一眼她就看出了不对，问：“沈回舟，你外套呢？”
阮知遇有点心虚，指了指自己的腿。
干净清爽的牛仔外套就搭在她腿上，而沈回舟只穿着件黑卫衣。
沈柚恍然，没再细问，把外包盒的盖子揭开，说：“趁热吃。”
沈回舟吃饭不积极，慢吞吞接过筷子，挑起面条低头一直吹，吹到阮知遇怀疑已经凉了的时候他才吃。
阮知遇瞧着，都开始怀疑沈回舟是不是厌食。
好在不是。
在沈回舟快要吃完时，她出声提醒：“别喝汤。”
沈柚戳她，打趣道：“还挺了解的哈。”
阮知遇提前了解过。
面条里有碱，不宜多吃。汤会稀释胃液，消化不良。
沈回舟胃口不好，不管吃什么都是挑几筷子就不吃了。
包括上次在食堂的时候，他也是胃口不佳，只喝碗小米粥。他倒是知道给她打米饭和菜，自己却就吃那么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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