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如约而至，太阳如同一颗巨大的火球悬挂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上，塑胶跑道被高温灼烧得滚烫，操场中间的草坪不停地往外冒着热气。
“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教练洪亮的声音穿透粘稠的热浪，传到每一个晕晕乎乎的脑袋里。
温度太高了，教练担心学生们中暑，打算带队先休息一下。
大部队来到一片树荫底下。不远处的台阶上，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水杯整齐地排列着，静静等待着主人们的到来，活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后勤保障部队。清欢找出妈妈事先准备好的用小瓶分装的雪梨水，递给陈圆圆和陆展颜，又看了看不远处独自坐着的沈砚，轻声问：“圆圆，你想不想把沈砚叫过来一起？”陈圆圆正为难怎么开口，听到清欢的话后又惊喜又感动，“我们清欢最好啦！”然后小跑着去把沈砚拉了过来。
温热的雪梨水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光泽，凑近一些，就可以闻到扑面而来的梨香，雪梨水入口润滑，悠悠的清甜中融合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咸味，像是海边拂面而来的微风，缓缓吹散了周身的闷热。
“清欢，阿姨手艺实在是太好了！我第一次喝咸的梨水，没想到能这么好喝！”陈圆圆夸着，声音中满是兴奋，接着又问沈砚：“沈砚，你觉得呢？”
沈砚放下手中的雪梨水，和陈圆圆对视一眼后对清欢认真道：“很好喝，谢谢你。”
“你们喜欢就好，我妈妈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一旁的陆展颜掂了掂手中的瓶子，望向清欢：“明天我帮你拿吧。”
四瓶水还挺重的。
……
下午的太阳依旧热烈，教练在方队周围来回走着。
“身体前倾，脚后跟略微离地，抬头挺胸，手贴紧！”“你，手贴紧没听见吗？”“还有你，身体前倾！”
教练绕了几圈后回到队伍前，问道：“有谁想主动报名当领队的？”
没人应。
“那我来选了。”
陈圆圆正在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咒语，就看见教练朝自己这边走来。
“你训练的时候表现不错，女领队就由你来当吧。”这话是朝着旁边的清欢说的。
清欢愣住了。
“报告教练，我想当男领队！”陆展颜毛遂自荐，教练很高兴，“好！领队就你俩了。来，出列，到前面来，以后训练你们俩就站在前面。”
……
回家的路上，清欢一直在想领队的事：自己一到关键场合就容易紧张，所以但凡是重要点的事情，都要反反复复准备很多遍。这次当领队，实在是没有把握，可是要怎么和教练说呢？
“清欢，清欢？”陈圆圆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我就是走神了，我们走吧。”
陆展颜看着清欢故作轻松的样子，猜到了一些。
三个人坐在公交站台的座椅上，陆展颜低着头若有所思，片刻后起身来到清欢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半蹲下来，轻声问：“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疏朗的眉眼难得的紧张。
“我先走啦，哥！”陈圆圆了然，接着又看向清欢，笑着道：“明天见，清欢。”转身走上公交车回去了。
……
育苗小学，多功能厅
“我第一次小提琴演出就在这里。”陆展颜拉着清欢走到舞台上，“我当时特别紧张，演奏前去了好几趟厕所。”陆展颜指了指左侧的后台，“就在那里，我哭着和我妈说我不敢上台演出。”
“那你最后演出了吗？”清欢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陆展颜再次开口，忍不住问。
陆展颜挑了挑眉，笑着看向清欢。
他猜对了。
“我妈当时教了我一个方法，她说她会在台下和我一起表演，只不过没有小提琴，让我看着她，假装自己是她。”
陆展颜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不懂为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还是上了。”
“然后呢？”清欢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抬起头望着陆展颜。
“然后她就站在台下，就在那里，陪我一起拉完了我的第一首演奏曲。”
清欢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半晌才轻声问：“你当时紧张吗？”
“刚开始很紧张，拉错了好几个音，我站在台上，几乎全凭借着肌肉记忆在演奏，说实话，我当时很想放弃。”陆展颜挠了挠头，又望向台下的角落。
“然后，我看着台下拉着琴的身影，从容、沉醉，仿佛能听见她拉出的悠扬的曲调，我学着她的样子，伴随着她的琴声，拉完了整首曲子。”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我妈当时想让我看见的，不是她，而是一个音乐人，一个纯粹享受音乐的人。”陆展颜收回思绪，看向清欢的眼睛里落满了温柔，夕阳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投射进来，将整个室内渡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暖色，闪烁的微尘在光束中若隐若现，清欢听见陆展颜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却又无比清晰，“汇演时我陪你一起，你也试试找寻那个纯粹的自己。”
少年与夕阳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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